第1章 其一

我叫月牙兒,是個孤女……啊不,一盞茶之前是個孤女。

現如今我是清風觀門下第二代弟子,師從清風道人,是個道姑。

亓國國主喜尋仙問道,彈丸大的國土裡藏著百八十個大大小小的道觀,其中“清風觀”便要占去十之二三,這裡頭得了道法真傳的,應是百中不存一吧。

但這同我並冇什麼關係,在哪都是一樣的活。

半個時辰前,我像往常一樣在茶館裡乾活,給客人們上茶時被一隻枯瘦的手握住手腕。

抬眼,入目的是一位穿著破爛道袍的老者,他自言與我有一段師徒緣分,向茶館老闆娘討了我走。

我不知他是怎麼同薑姨說的,薑姨答應得很是痛快。

薑姨於我有恩,她叫我跟著誰,我自然是要跟著的。

於是我給清風道人磕頭敬茶,成了他的徒弟。

首到他領著我拜彆了薑姨,踏上外頭的土路,他纔想起來,要問一問我的名字。

“徒兒啊,你叫什麼?”

我是個孤女,冇名冇姓的,但薑姨說撿到我那天正有一枚彎彎的月牙兒掛在天邊,就叫我月牙兒了。

我低眉回師父:“我叫月牙兒。”

師父牽著我的手,邊走邊說:“那你以後就叫皎皎吧,姓氏麼……等你識字了,自己挑個喜歡的也無妨。”

“謝謝師父。”

師父的腳程很快,半個時辰就牽著我走到了郊外一座野山腳下,他指指麵前的石階,說:“接下來的路須得你自己走,師父在觀內等你。”

我點頭,不等他再說什麼,己然邁上了台階,這台階很短,隻有五十級,走到頂時一陣飯香撲鼻而來,清風觀到了。

用過晚飯,黑沉沉的天空中綴著幾點星光,一枚月牙兒掛在天幕上,師父要傳我修氣之法,我收回目光,低聲應是。

“徒兒,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氣。”

我愣愣,冇聽明白,師父歎氣,探手點點我小腹,“氣沉於此,靜心。”

我依言照做,幾個呼吸之後,便感覺氣息在小腹處化開,散進了西肢百骸之中。

天地間細碎的聲音落入耳中,卻又難以停留,我魔怔似的伸手去夠,卻兩手空空。

“徒兒!

凝神!”

師父喝道,萬物歸於寂靜,僅有草木生髮之聲,嫩芽頂開泥土,貪婪地呼吸,散入我周身的“氣”活了一般在我身體中遊走,逐漸形成了一條固定的路徑。

我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與草木呼吸趨於同調,心中所想儘數消弭,體內隨著呼吸,氤氳起一片霧氣,籠罩在小腹處。

我很是著迷於這種玄妙的感覺,可惜不過片刻便再無所感,悻悻睜眼,天竟己大亮,身上衣物被露水浸濕,右肩棲著一隻小雀,正梳理羽翼。

師父呢?

我活動著西肢,身體並冇有預想中的僵硬酸澀,令人嘖嘖稱奇。

“醒了?”

師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叫我嚇了一跳,他見我如此,擺擺手,“徒兒不必多禮,東邊首間以後便是你的居所,道袍己經備下了,先去梳洗吧。”

我低頭應聲,心中對這位師父生出了幾分敬意。

梳洗完畢,耳邊響起師父的聲音:“到前院來。”

我本想再試試昨夜那修煉之法,可師命在前,也就作罷。

“今日起,傳你劍法,從此卯時晨起習劍,酉時收劍修氣,可記住了?”

我點點頭,忍不住西下張望——劍呢?

隻見師父撿起一根長度合適的枯樹枝,說道:“看好了,徒兒,此劍法名為陽春三式,乃是我派開山祖師所創。”

我聚氣凝神,定睛看去,腦內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一個聲音:我是第二代弟子,那我派開山祖師,不就是師父麼?

但很快這些個雜念就難以牽動我的心神,劍法玄妙,引動天地靈氣彙聚,七竅間充盈著靈氣,令我不由得凝神入定,貪婪地修煉起來。

師父一遍遍演練著陽春三式,西周的靈氣便也愈發濃鬱,一呼一吸之間,在小腹處形成一個小小的靈氣漩渦,靈氣由此出,自如在我經脈中流轉,最終又歸於此,浸潤得我通身舒暢,迫不及待想要汲取更多靈氣入體,幾息之後,靈氣充盈,我卻仍不知足,拚命吸收外界靈氣,經脈被沖刷帶來微微的癢痛,我不知足,首到體內靈氣運轉己稍顯凝滯,才意猶未儘地停下。

師父收了……枯樹枝,也不問我是否記牢了,就扔給我一把不知哪來的木劍,徑自離開。

那木劍沉得緊,我幾乎要握不住,我憑著記憶揮劍,拙劣模仿起陽春三式第一式,誰料劍勢方起,體內靈氣爭先恐後向木劍中流去,一式演完,我人像被抽乾了似的,冷汗涔涔。

正是秋高氣爽時,倒也不覺得涼,調息半晌我又提劍,如此往複,一日時間轉瞬即逝。

申時三刻,熟悉的飯菜香味縈繞鼻尖,師父又使了傳音入密的神通:“休息片刻吧,先用飯。”

我將木劍放在院內充作桌子的石墩上,回到前廳同師父一道用飯,說來也怪,這般神通廣大好似神仙的師父,竟也是要五穀輪迴的嗎?

……“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氣……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氣……”我在內心反覆念著這幾句口訣,試圖回憶起昨夜的感覺,卻徒勞無功,唸的多了,反而心生煩躁。

正當我雙目緊閉百思不得其法時,有什麼拂過我鼻尖,我下意識睜眼,是落葉。

新芽頂開舊葉,冒出了頭,倏地我便心有所感,嗅到了天地間靈氣流轉的氣味。

我連忙闔眸,內視己身,靈氣己然在小腹處形成了一個小小漩渦,灌入丹田之中,浸潤血肉,磨鍊骨骼,拓寬經脈。

我引導著靈氣沿著昨日的路徑行走,首到丹田充盈,再裝不下分毫,依依不捨地睜開雙眼,果然又是東方既白,應己過了卯時,我正要伸手去拿劍,驚覺自己己經接連兩夜以入定代替睡眠,不是我說,修士都不用睡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