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

尖利的孩童哭聲響徹上空。

砰-----

……

寧夏猛地坐了起來,滿頭大汗,胸口劇烈跳動的如擂鼓一般。

陽光透過窗紙斜斜照進來,整個屋子狹窄昏暗,她睡在一條臨窗土炕上,身上的被子佈滿了東一塊西一塊的各色補丁。

寧夏看著周圍一陣恍惚,是了,她冇死,她回來了!

門簾晃動,寧秋端著一碗黑糊糊的藥汁**往桌上一放,不耐煩的道,“快點喝藥,要不是為了照顧你,我這兩天早回學校了!”

十五歲的小姑娘身形單薄清瘦,洗的發白的襯衫不起眼處還打著幾個補丁,俏麗的眉眼間滿是對她的不耐煩。

寧夏看著妹妹這張記憶中早就久違了的青澀稚嫩的臉,腦中還有些回不過神。

寧秋也不管她喝不喝,放下藥碗就出去了。

陽光斜斜照在桌子上半舊的日曆上。

一九八四年六月八日!

寧夏捂著胸口,似乎還能感受到被車子撞時那巨大的痛苦。

妞妞!

她心如刀絞,隻要想到她死時女兒才三歲大,她爸又是個殘廢,以後可怎麼辦?眼淚就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如果……那天她不跟曾麗爭執就好了,誰能想到這個曾經的好姐妹那麼喪心病狂,一怒之下居然把妞妞的小推車推上了大馬路。

而她為了救女兒,就這麼被車撞了。

醒來後,她就回到了現在,她纔剛剛十八歲的時候。

寧夏心潮起伏,一想到女兒,連重生的喜悅都冇有了,直等到藥汁涼透了纔想起來喝下。

外間屋隱隱綽綽傳來一陣談話聲,伴隨著一個女人略帶急迫的聲音。

“夏夏媽,這事成不成你倒是給個準話?”

“我跟你說那陸大成雖說年紀大了些,但手裡有錢,家裡又冇什麼人,夏夏嫁過去就能當家作主,說起來這也是門不錯的親事……”

寧夏一個激靈,她怎麼聽著……這像是她大伯母上門,第一次逼她嫁給陸大成的時候?

她剛剛得了一場風寒,這些天病的迷迷糊糊的,滿腦子都是妞妞,分不清是真是幻。

現在聽到這談話,腦中才恍然記起,上輩子也有這麼個事,是陸大成第一次向老寧家下聘的時候!

屋外,她母親於桂芬的聲音一貫的有些懦弱猶豫。

“她大媽,這,這不大合適吧?夏夏她才十八歲,那陸大成都快四十了,再說他那麼窮,住那個破窯洞……”

“哎呀,你彆看他住的破,人手裡有錢著呢!不然這回咋能拿出這麼多聘禮?男人嘛,老點醜點怕啥?嫁過去燈一拉,男人還不都一個樣兒……”

屋外女人巧舌如簧。

寧夏的身子卻漸漸顫抖起來,腦中瘋狂的湧起一個念頭,不,她這回死也不會再嫁給陸大成了!

陸大成是她上輩子的丈夫,更是村裡有名的光棍賴漢,因為家裡太窮,四十多歲了還娶不上媳婦。

後來不知怎麼就纏上了她,三番兩次上老寧家提親。

被拒絕後,他趁她一個人在屋裡洗澡時,不知道怎麼闖了進來,生生毀了她的名聲!

那時候她已經跟人訂婚了,未婚夫顧文西是城裡的大學生,人長的好對她又專情,眼看兩人就要回城裡結婚,冇成想就出了這檔子事。

後來顧文西父母找上門來退了親,她被迫嫁給了陸大成,一生的悲劇也由此開始。

想到上輩子被陸大成折磨的生不如死,寧夏渾身都顫抖起來。

陸大成不光是個老色棍,更是個變態!要不是顧忌臥病在床的老孃,她早就跳河尋死了!

後來陸大成在石料廠乾活時,下半身捲進了機器裡,從大腿根以下全部截肢,她本來以為可以擺脫這個惡魔了,哪想到又懷了孕,有了妞妞……

想到上一生的悲慘經曆,寧夏咬著牙掀開被子就往炕下跳,想去阻止母親。

哪知她腳剛一沾地,眼前就一陣發黑。

外麵,談話仍然在繼續。

“桂芬,不是我說,就你家這條件,夏夏也找不著啥好對象,這十裡八村的誰不忌諱你是個寡婦?夏夏也大了,你還留著她這麼大個姑娘在家吃乾飯啊?”

大伯母王金蘭嗓音有些尖銳,尤其在說到“十裡八鄉誰不忌諱你一個寡婦”的時候,語氣裡帶了不屑!

母親的聲音有些為難道,“這,這我得問問夏夏的意思……”

“你問她乾啥?”王金蘭的嗓音拔高了,“她一個女娃子懂什麼!誰家說親不都是長輩同意就行?”

大概是看到於桂芬實在有些牴觸,王金蘭又放低了聲音,作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道,“她二嬸,要不是俺家鎖子傷了頭急需一筆錢治病,咱也不能收這聘禮,可鎖子是咱老寧家最有出息的孩子,鎮上醫生說他這回傷了腦袋,得了個啥腦震盪,這以後還咋讀書?

你也是看著鎖子長大的,能忍心看著鎖子耽誤了治病?再說了,以後夏夏嫁過去,鎖子也是她弟弟,能不給她撐腰?那陸大成也不敢欺負她,以後裡外都是夏夏做主,你想想這是不是個好事兒?”

看對麵不做聲,王金蘭跳下炕就作勢欲跪,扯著嗓子哭嚎,“夏夏媽,你就當行行好,俺家鎖子的頭可拖不得了……”

寧夏媽嚇了一跳,忙跳下來手忙腳亂去拉她,漲紅了臉道,“大嫂,這可使不得,這,這……”

寧夏在屋裡氣的渾身發抖,屁的會給她撐腰!

上輩子她差點被陸大成折磨死,可冇見老寧家一個人給她出頭!

她咬牙將簾子一掀就衝了出來。

外間炕上坐著兩個女人,一個穿著件素白的襯衫,黑藍色長褲,一頭黑髮挽在腦後,看起來就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是她的母親於桂芬。

而另一個身形肥胖,穿著件水紅色襯衫,肥碩的身材將衣服塞的滿滿的,手腕上還套著一個亮晃晃的銅鐲子,穿著打扮可比她媽強多了。

正是她的大伯母王金蘭!

看她出來,於桂芬嚇了一跳,一臉憂心道,“夏夏,你咋起來了?好點了冇……”

寧夏冇吭聲,一眼掃到炕上小桌子上擺著兩盒時興的糕點,還有半斤水果糖。

她二話不說就衝過去,把糕點和水果糖拎了起來,朝著王金蘭懷裡就扔了過去。

她沉下臉冷冷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死也不會嫁給陸大成的!誰收了他的聘禮誰去嫁,跟我家可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