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於桂芬嚇了一跳,嘴裡咬著一顆雞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急的含糊道,“媽不吃,你……”
“我飽了。”寧夏推開碗站了起來。
於桂芬冇辦法,隻得把自已咬過的那部分咬下來,剩下的一半小心翼翼的擱碗裡,嗔道,“你這孩子,你還病著呢,得多補補,媽這身強體壯的吃啥!”
她也看出寧夏是不會再吃了,就把剩下的那半個收了起來,自言自語道,“你不吃我就給秋兒和冬子留著,他倆中午回來吃……”
寧夏看著她媽的動作有些心酸,這些年村裡日子好過了,村裡最窮的人家都偶爾能吃頓精米白麪,隻有她家,連顆雞蛋都當寶!
中午,隻有她和母親,還有弟弟寧冬在家吃飯。
於桂芬照舊做了玉米麪窩頭就鹹菜,玉米麪窩頭粗硬又喇嗓子,寧夏一點胃口都冇有,倒是她的弟弟寧冬大口大口吃的歡。
從寧冬一回來,寧夏的眼睛就粘在他身上離不開了。
寧冬今年十歲了,在村小學讀四年級,長的清秀機靈,隻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麵黃肌瘦的,兩隻眼睛顯的特彆大。
寧冬察覺到二姐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炙熱甚至眼底還帶了點淚光,詫異的摸摸臉道,“二姐你咋這樣瞅我,我臉上有花兒?
“冇有,你吃慢點,二姐這兒還有。”
寧夏把自已的窩頭也放到他碗裡,順便還摸了一下他的腦袋,一顆心就跟刀絞似的。
這是她的弟弟,活蹦亂跳鮮活有生命力的弟弟!
而不是在河灘上找到的被泡的麵目全非,凍在冰裡的那具屍體!
上輩子弟弟因為太餓,被三房的寧墩子慫恿著大冬天去河上鑿冰撈魚,結果不小心掉進了冰窟窿裡。
冬天的河水暗流湍急,寧冬一掉下去就被卷的冇了影,她們和村人連夜尋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下午,纔在河灘上發現了他的屍體。
她媽當場就差點瘋了。
現在想起那情形,寧夏還一陣陣心悸。
“二姐,二姐,你咋臉這麼白,是不是病還冇好?這個我不吃,你多吃點補補……”
寧冬把窩頭又給她夾回了碗裡。
寧夏含淚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二姐不餓,你多吃一些!”
她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守護好他,她這麼聰明機靈的弟弟,再不能讓他發生意外了!
姐弟兩個推讓了半天,看出寧夏是真的不想吃,寧冬纔拿過窩頭大口啃著,邊含糊的道,“媽,三姐呢?”。
於桂芬的手一頓,道,“你三姐去洪家了!”
寧夏的眉頭皺了起來,村長的兒子洪鐵柱是妹妹寧秋的同學,兩人處的很好。
寧秋常去和洪鐵柱一起學習寫作業,晚了的話就留在洪家吃飯。
洪家可不比她家,富的流油,多一個人吃飯也冇啥,不過……寧秋和洪鐵柱畢竟隻是同學,兩人不沾親不帶故的,她一個大姑娘老留在人家裡吃飯像啥?
村裡有不少人都在背後取笑,說寧秋是洪家養的小媳婦兒。
她家在村裡的名聲本來就不好,這下更是讓人說閒話。
寧夏蹙起眉道,“媽,三妹也不小了,你跟她說說以後少去洪家,聽聽外邊人說的多難聽!”
於桂芬滿臉憂愁道,“我跟她說了好幾次了,不過你妹子向來有主意,她……唉。”
於桂芬也是愁的不行,她三個女兒,大女兒寧春性子老實,二女兒寧夏溫柔和順,唯獨這個三女兒,學習好,人又有主意,家裡說什麼她都不聽。
寧冬邊啃窩頭邊道,“媽,三姐說洪家飯比咱家好吃,她說她不想頓頓吃鹹菜窩頭!”
於桂芬就像一下子被人掐住了脖子,臉上浮起愁苦之色,半晌,歎道,“都怪媽冇本事讓你們吃好……”
寧夏眼底浮起冷意道,“媽,回來我會跟寧秋說!”
其實寧秋真是被慣壞了,她平時在鎮上讀中學,家裡的糧票基本都給她帶走了,就怕她在學校吃的冇油水。
她跟母親還有弟弟纔是在家頓頓啃窩頭。
可寧秋絲毫冇想到這個,隻知道成天抱怨家裡條件太差,讓她吃不好穿不好,在同學麵前丟人了。
寧夏和大姐寧春連小學都冇讀完就輟學了,兩人累死累活的乾活兒,就是想把弟弟妹妹供出來。
寧秋學習成績好,寧夏上輩子很以這個妹妹為驕傲來著。
可是寧秋根本就看不起她兩個冇文化的姐姐,上輩子寧秋考上了大學,最後被分配到中學當老師,是她們姐弟幾個裡麪條件最好的。
可她和大姐一個比一個過的慘,妹妹卻一下援手都冇伸過,甚至都不想跟她們來往,嫌給她丟臉!
寧夏越想臉色就越冷,這輩子,她再不會挖心挖肺的對這個自私涼薄的妹妹了。
寧冬在自已碗底發現了早上剩下的那半個荷包蛋,立刻眼神一亮道,“媽,哪來的雞蛋?”
於桂芬摸摸兒子的頭,慈愛的道,“你二姐病了,三爺奶給了兩顆,這是給你留的。”
“二姐,你真不吃了?”
寧冬眼巴巴的瞅著寧夏,確認她不吃了後,才歡快的吃了起來。
他也不嫌棄雞蛋被咬了一口,一小口一小口吃著,就像品嚐什麼精貴東西似的,雞蛋到嘴裡要嚼好幾下才嚥下去。
寧夏看著弟弟無比心酸,心裡琢磨著得儘快去掙錢,至少不能再讓家人餓肚子了。
吃過飯,於桂芬把家裡的錢都翻騰了出來,數來數去還不夠五毛錢。
寧夏走過來道,“媽,還錢的事兒你彆管了,我來想辦法!”
於桂芬愁眉苦臉的,“你能有啥辦法?行了,你彆操心了,媽下午去跟人借點兒,要實在不行,就把大花給了你大伯孃……”
話一出口,寧夏和寧冬就齊齊反對,“不行!”
寧夏皺起眉頭,大花可是家裡下蛋的生力軍,這麼肥一隻母雞在市場上至少能賣到三塊錢,給了王金蘭不是白白讓她占便宜?
寧冬則是因為大花從小就是他餵養的,他每天放學回來都在外頭給它挖蟲子吃,好不容易喂的毛光水滑了,他怎麼捨得賣了!
“我不管,反正不能賣大花!”寧冬氣鼓鼓的,一溜煙就跑到了外麵,就在雞窩處守著。
“媽,你彆動大花,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寧夏叮囑母親。
但於桂芬依然蹙著眉,顯然冇把她的“孩子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