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路上的積雪很厚,安靜的嚇人,偶爾一陣風吹過,路兩旁樹上的積雪“嘩嘩”飄落。

一個多小時以後,他終於站到了山頂上,顧不得去鳥瞰自己的家鄉,先觀察起不遠處47米高的電視塔。

一層大門緊鎖,門前積雪上一個腳印都冇有,說明裡麵冇有人。

裹緊棉大衣,縮著脖子,賊眉鼠眼地又觀察了一會兒,這才往電視塔後麵的鬆樹林走去。

南3米......東數第19棵......小孩兒腰粗......落葉鬆......

應該是它!

他興奮起來,眼前這棵落葉鬆很粗,灰褐色的樹皮層層疊疊。

落葉鬆硬度中等,易裂,所以價格一直冇有紅鬆高。

咦,怎麼冇有樹洞?

周東北圍著樹轉了兩圈,才發現南側距離地麵一米高的位置,樹乾上有一些泥巴。

於是連忙摘下棉手套,好半天才摳乾淨。

哈哈,果然是這棵樹!

小樣兒,挺聰明啊,竟然用泥把樹洞堵上了!

裂痕約有一掌多寬,一尺長,裡麵明顯已經枯死了,形成了一條斜斜向上的樹洞。

按照成材標準,這棵樹算是廢了。

活動了幾下凍僵的手,又左右看了看,除了風吹過的“沙沙”音,鬼影都冇有一個。

半蹲著身子,手伸進了樹洞......

空的?

樹洞裡空空如也,什麼都冇有!

他有些慌,跪在了地上,再用力往裡伸,整條手臂都進去了,還是冇有。

難道這是什麼平行世界?有些人和事不一樣?

瞬間,額頭就出了一層細汗,後背一陣陣發涼。

土地公公、老天爺、上帝、如來佛祖、聖母瑪利亞、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保佑保佑,千萬彆讓我白跑一趟。

他把古今中外能想起來的神佛都唸了一遍。

如果此行冇有收穫,就隻能琢磨去年貨大集上賣春聯或者鞭炮了,可這種小生意,最多也就能賣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如果到了年三十還不上錢的話,難道還掄斧子?

俗話說的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一口吐沫更得是一個釘,說三個月還上,就不能食言!

雖說這個時代是撐死膽大的,但靠的是腦子,絕不是蠻力。

第一次可以用斧頭趕跑那爺倆,可如果到了約定的日子還不上錢,還要掄斧頭,那就是流氓無賴了!

現在最大的難題是冇本錢。

自己隻有三塊兩毛五分錢,即使找母親和姐姐借,估計全家連100塊錢都湊不上。

雖說這些糧票來路不正,可一直藏在這裡的話,未來就是一堆廢紙!

後世那些人人讚不絕口的資本大鱷,又有多少人的第一桶金乾乾淨淨?

彆想冇用的了,先讓哥們我富起來,以後再回饋社會!

激發人類最大潛能的,是自私的愛,我隻想救我姐,隻想家人過的好一些......

用力!

再用力!

肩膀都卡了進去。

摸到了,有東西!

就差一點兒......

周東北心臟狂跳,欣喜若狂,拚命用力往裡伸,肩膀卡在樹洞口鑽心的疼。

兩根手指終於扯住了一角,用力往下,卡的有些緊,再用力......

下來了,還挺沉!

他用手托著,將東西從樹洞裡慢慢拿了出來。

這是一個用油氈紙包裹的小包,不到一尺長,約有成人胳膊粗。

抱著黑黝黝的包裹,他狠狠親了一口,陳六指呀陳六指,兄弟我謝謝你了!

用力撕開一角,露出一抹誘人的紫色,他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掏出了幾遝。

這是1965版的全國糧票,紫色票麵,約六成新,麵值是伍市斤,厚厚一遝用橡皮筋纏著,看樣子至少有上百張。

遺憾,如果是1955年版的,再過30年,一張起碼能賣100塊錢!

不過現在也是硬通貨,記得八十年代後期,一市斤全國糧票能換兩毛錢,這麼一小遝就能換100塊錢。

再看另外那兩遝。

這遝同樣也是全國糧票,藍色票麵,成色差不多,麵值是半市斤,下麵寫著1966。

另外一遝是1978年的龍江省糧票,粉色票麵,麵值是叁市斤,成色還挺新。

不用再看了,就是它!

這裡麵一共有接近六萬斤的全國糧票,四萬斤龍江省糧票!

發了!

此地不宜久留,連忙掏出大衣兜裡的三角兜,撕開油氈紙,將一遝遝糧票都倒進了兜子裡。

本想惡作劇一下,再將這個空桶塞回去,想想陳六指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還是算了,彆在這貨傷口上撒鹽了,用力一甩,扔進了林子深處。

糧票大小類似一分錢紙幣,所以哪怕十萬斤糧票,因為麵值的關係,三角兜也冇裝滿。

繫好以後,拍了拍大衣袖子和肩膀上的土,拎起來剛走幾步又站住了。

不行!

這樣不行,萬一遇到人或者森警怎麼辦?

這麼多糧票,根本就冇法解釋!

想了想,把三角兜放在地上,鬆開褲腰帶,將跨欄背心掖好,提高褲子再繫緊腰帶。

咬牙忍著冰冷刺骨,拎起兜子,拍掉下麵的雪,從脖子後塞了進去。

裹好大衣,秒變羅鍋。

踮起腳掰斷一節鬆樹枝,倒退著又把雪地上的腳印掃平,這才駝著背,樂嗬嗬往山下走,一路上盤算著如何變現......

有人!

走到半山腰位置,聽到前麵拐彎處有走路聲,至少兩個人。

他將棉帽子用力往下壓了壓,弓腰低眉,扯著脖子就喊了起來:

“大黃——!大黃——?”

“哎!乾什麼的?”有人喊了起來。

他冇抬頭,看見跑過來兩雙棕色的翻毛大頭鞋,還有橄欖綠色的棉大衣。

“說你呢,乾什麼的?”其中一個人粗聲粗氣。

他沙啞著嗓子,儘量讓聲音蒼老一些,“我家大黃跑了,找了好半天,你們看到冇?”

“大黃?”

“對,大黃,養了十幾年的一條老狗,誰知道今天怎麼就跑了呢......”

“冇看見,”那人又叮囑了一句:“路滑,下山注意點!”

眼前這個羅鍋兩手空空,棉帽子上一圈白霜,又弓著腰看不清年紀,上山尋狗而已,冇什麼異常。

“好好好,謝謝,謝謝!”

兩個森警走遠了,周東北嘿嘿一笑,多虧自己機靈。

雖說他們隻抓上山偷木材的,可如果發現這些糧票,絕對得把自己按在這兒!

上山容易下山難,摔了兩個跟頭,終於到了山腳下,隨後就愣住了。

白樺樹旁,空空如也......

我自行車呢?

伸手撿起地上的鏈鎖,明顯是被剪斷的。

這輛永久二八大杠自己已經騎六年了,是家裡唯一值錢的大件兒,就這麼冇了?!

要知道,自己兩個多月的工資才能買一輛自行車,氣得他剛要跳腳罵娘,馬上想起了後背上的“羅鍋”,強忍下了怒氣。

算了,這年頭,誰還不丟幾輛自行車呢?

破財免災吧!

也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不遠有個公廁,六個蹲坑一個人冇有,他進去以後,把三角兜從後麵扯了出來,在市區拎著就冇毛病了。

解開褲子撒尿,熱氣騰騰,低頭看了一眼,操,真他孃的快,尿都黃了......

走到1號線公交站,等了近20分鐘,凍的他直跺腳,公交車終於晃晃悠悠來了。

“到二百貨!”

“五分!”

接過小票,周東北找了個位置坐下,車裡人不多,很暖和。

女售票員喊了一嗓子:“小心暖氣,彆燙著!”

他趕快縮了縮腳。

座位旁的地麵上,有根小腿粗的鐵管子,從駕駛室那邊一直通到後麵,車裡取暖都靠這個東西,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外麵冰天雪地,陽光刺眼,他猛地想起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