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穆家門口時，對王熾青的表現，是頗有些微詞的。

他是打算來穆家看看。

但那是在王熾青已抄了穆家財產，將穆家男丁下獄女眷關押，做儘了惡人姿態後，他再去略施小恩，得一個善待老臣名聲的。

現在王熾青冇把人抓住，他過去算個什麼事！

他也想得到穆家人見他後，會說些什麼。

——無非是用祖上榮光、百年忠烈、丹書鐵券，來辯解穆念忠無罪，併爲自己求一個寬恕。

無趣。

老皇帝昏昏欲睡地想著，然後在遙遙看見滿門掛白的穆府，與虛弱的躺著穆十一郎，神情登時一震：“怎麼回事？”

大太監已派人打聽過了，忙解釋了穆家剛纔的事。

待聽完太監彙報，老皇帝神情已有凝重。

穆家要絕後了？！

他的確打算斬草除根，但絕不是在穆家十四口剛犧牲時，這太急太快了！是會引起旁觀者反抗，令群臣兔死狐悲的！

這是巧合，還是穆家人苦肉計？

有了老皇帝的疑慮在前，待到了穆家門口時，大太監就知趣地先讓人檢查過穆家十一郎的脈搏，與穆十一郎身旁棺材裡，那一具小小屍體。

得到了肯定回答後，大太監朝老皇帝低聲稟報著。

老皇帝不見情緒聽完，等見到穆十娘時，老態龍鐘的麵龐上，已看不到一絲小覷：“王熾青說，你要見我？”

穆十娘恭敬跪著，雙手呈著一個托盤，其上放著丹書鐵券：“稟陛下，罪臣之女穆十孃的確曾求見陛下。”

王熾青看見丹書鐵券，心內就是有些不屑。

這位穆家小娘子不會以為，憑一塊沾著太祖光的鐵書，就能救穆家一家人的命吧？

鐵券是陛下給的，自然也可以由陛下收回的。

老皇帝掃過丹書鐵券，目光也冷了，神情卻依舊不辨喜怒：“哦？”

去偷丹書鐵券和刺殺的人折在了穆家，他也是有些意外的。

但如果穆家想用太祖壓他，他自然是有辦法不從的。

與眾人預料得不同，穆十娘恭敬下拜，卻是一字一句清晰道：“罪臣之女穆十娘想替穆家歸還丹書鐵券，望陛下應允。”

“嗯？”

“啊？”

“這！”

……

周圍百姓也不禁議論紛紛，齊齊懷疑著穆家小娘子是不是腦殼傻了。

王熾青難得的驚訝了，隨即露出了微笑。

有意思。

老皇帝麵上依舊看不出喜怒：“歸還丹書鐵券？”

穆十娘恭敬道：“丹書鐵券乃大楚太聖祖陛下賜給穆家，勉勵穆家後代世代忠君衛國的。”

“如今祖父與父親叔伯兄長犯下重罪，穆家已是無顏再留這塊丹書鐵券。”

“為免使鐵券蒙塵受辱，十娘便決定將其歸還給陛下。”

老皇帝輕輕眯起了眼：“你可知道，先帝爺留下的丹書鐵券，是可以救你家人一命的？”

穆十娘恭謹道：“回稟陛下，穆家先祖得蒙太祖皇帝聖恩，被賜丹書鐵券時，便在家中留下家訓，穆家人世代忠君衛國，絕不容許異心。丹書鐵券可做鞭策，絕不可做依仗。”

“十娘為穆家女，養於祖父膝下，不敢違背祖訓。”

不少百姓都難掩動容。

到了要家破人亡了，穆家人還是以忠君為先。

行事雖然過於迂腐了些，卻總是令人動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