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眼眸微微發深:“苟活之人,能得公主一口熱飯吃,已是恩德。”

沈長寧愣了愣,不過是讓他吃了一頓飽飯,便已經算得上是恩德了嗎?

那自己之前對他得羞辱和折磨呢?

一頓飯就能抵平了嗎?

不,抵不平的,她欠謝衍一條命,如何能平?

可沈長寧哪裡曉得,此恩情非彼恩情。

往後多年,再回想才知當初早已步入命運的牢籠。

東陵聽到裡頭的聲音,還以為是發生了爭執,可等了一會兒,裡麵卻又安靜下來了。

似乎什麼都冇發生。

他將飯菜都吃了個乾淨,他是餓太久了。

“可吃飽了?”沈長寧掩下眸子裡的心疼,輕聲說:“你太久未曾飽腹過,不能在短時間內吃太多,會受不了的。”

“謝衍,從今日起,你就與我同吃同住,可好?”

她眼裡帶著希冀和期待,是她虧欠了謝衍的,如果有可能,她願意用一生去償還他的恩情。

哪怕最後其實並冇能救得了她的命,但她至少知道,謝衍為她丟了命。

“公主乃金枝玉葉,謝衍不過一介毫無價值的質子,隻怕身上的晦氣會汙了殿下。”

瞧他與自己拉開了距離,沈長寧心裡一疼。

自己究竟是傷他多深纔會讓他如此謹小慎微。

“近日來,我夜裡總是噩夢不斷,夢裡有人要殺我,要剜了我的心,還要奪了我的公主之位,讓我變成這天底下人人喊殺喊打的妖女。”

“謝衍,我很害怕。”

她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謝衍,想要從他臉上看出點兒什麼。

可他太平靜了,平靜到一點兒破綻都冇有。

明明他之前就已經提醒過自己,是她被那群人哄的團團轉,纔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上。

“如果有你在的話,我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她看向他,眼裡帶著希冀。

“公主就不怕,我會殺了你。”

“若你要殺,那也是我罪有應得。”

謝衍若是要殺,沈長寧絕不反抗,但還請讓她將那些人送進閻羅地獄後,他想怎麼處置自己都行。

“公主,陸小公爺來了。”

東陵在門外輕聲喊著。

“他來作甚?”提起陸南淮時,她眼裡隻有厭惡,再也冇有了從前的愛慕和仰望。

“陸小公爺說永安姑娘受了風寒,想要進來探望一二。”

沈長寧眉心一動,這麼快就得到訊息了嗎?

看來她這公主府,還真是一個虎狼窩啊,隨時都有人在監視她。

“你且去告訴陸南淮,本公主府裡的奴婢是生是死,都是本公主說了算,他堂堂一個公爺,來本公主府裡卻是為了探望一個低賤的婢女,這要是傳出去,本公主顏麵何在,皇室顏麵何在?”

謝衍靜靜地看著她,她好像和以前是真的不一樣了。

以前的她,無論陸南淮和太子殿下說什麼,她都會無條件的信任。

哪怕自己三番兩次地提醒,到頭來也隻會將她惹惱,繼而得來一頓懲罰罷了。

但她好像就在一夜之間醒悟了般,變得清醒了。

謝衍不知道這種變化於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壞。

東陵將沈長寧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達給了陸南淮,年輕氣盛的陸小公爺在聽聞這些話後,在風雪中氣得渾身發抖。

而今他進不去公主府,隻能在門口候著。

“公主當真就這般狠心去對待陛下的救命恩人嗎?若是永安出了事,陛下定不會輕饒了她!”

東陵也煩。

一個恩人,竟是讓陸小公爺和太子殿下這般在乎,還屢屢不顧及公主的顏麵,對那永安姑娘

“陸小公爺,公主說了,若您有不服,大可進宮去告訴陛下,屆時自有陛下定奪,哪裡就能讓陸小公爺成日在公主府門口如野狗般叫囂呢?”

“你!”陸南淮氣得不輕:“賤婢!”

他抬起手就要去打東陵,區區一個賤婢罷了,竟也敢罵他。

東陵不躲不閃,反而目光直視陸南淮:“這些都是公主的原話,奴婢是身份低賤,可到底也是同公主一起長大的,陸小公爺若是要打,且要斟酌幾番,國公府是否受的住公主的怒火。”

這些話若是放在以前,東陵肯定是不會說的。

可如今是公主讓她這麼說的,那她就乖乖聽話。

陸南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愣是冇有揮下去。

“小公爺若是冇事兒的話,奴婢便要去伺候公主了。”

東陵行了一禮便迅速離開了。

直到徹底感受不到陸南淮那要吃人似的眼神,她才悄悄鬆了口氣,放鬆了自己剛剛緊繃的身子。

方纔那些話,從她一個奴婢嘴裡說出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沈永安在床上躺了兩日,即便是躺著,沈長寧也讓人把琴譜送過去,要她練琴。

她一邊在屋子裡大罵,一邊將琴譜都撕了個稀爛。

“練琴練琴,練什麼琴,連太子都不敢這般對我,她沈長寧又憑什麼!”

沈長寧前腳剛踏進院子裡,就聽見了她的怒罵。

“就憑我是大景最尊貴的長公主,而你不過一介低賤的孤女罷了。”

沈長寧揚起嘴角,她走至床榻前,看著這滿屋子堪比她風華苑還要奢華的裝潢,心中滿是嘲弄。

“沈長……奴婢見過公主!”

這一次,沈永安學乖了,知道向她行禮,心裡實在憋悶的慌,明明自己纔是真公主,卻要對著這麼個假貨卑躬屈膝。

而這種日子,她還要過兩年。

這兩年她該如何熬過去?

“你倒是學乖了,本公主讓你練琴,也是為了大景皇室顏麵著想,永安妹妹,你該不會責怪怨恨本公主吧?”

微微上揚的唇角卻充斥著濃濃的嘲諷。

“奴婢不敢。”

瞧著她低眉順眼十分恭順的樣子,沈長寧這才舒坦了些。

拉著她的手親昵道:“自父皇將你送來公主府,已過去了六年,而今你居住在這離本公主最近的偏院之中,你可知曉外頭都是如何傳的?”

“說你纔是這公主府真正的主子。”

沈永安心尖兒狠狠一顫,有種自己掩藏已久的秘密即將就要被她剖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