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柳明汐並不知道柳雲兒被她嚇住了。

她回到自己院中,對著名單,思索片刻後便讓翠玉佈置筆墨紙硯,著手開始寫要送的禮。

她寫的十分流暢,幾乎是在瞧見府邸的瞬間,便想好該送的禮物份額。

唯獨在瞧見攝政王府的時候,停頓了片刻。

柳家與王府不算關係親近,但王府按照慣例,是各家都要送的,且禮必不能薄。

以往也是有慣例份額可以比照的。

但柳明汐,仍舊是對著王府愣了片刻。

她始終還有些拿捏不好自己對軒轅宸的心思。

如今軒轅宸喜歡她,她是清楚的。

可她對軒轅宸並無男女之情,至少目前是冇有的,她唯有滿心的愧疚。

思來想去許久,柳明汐最終還是落了筆。

翌日清晨,柳明汐梳妝後,由翠玉隨她一道前往母親的院子。

柳明汐將手中寫好的名單交與洛綰綰,而後坐在一側,等著洛綰綰過目。

洛綰綰也實在好奇,自己的女兒到底會如何寫。

撇開管家中饋這一層,她也能知道這名單上的一些人,到底在柳明汐心中居於何種地位。

隻是越看,洛綰綰便越覺得驚訝。

柳明汐的送禮安排,竟然寫的極好,不少與她所想份額幾乎是一模一樣,隻有少許幾家纔有出入。

汐兒竟然在管家一事上,也有天賦嗎?

洛綰綰等不及驚喜,在瞧見又一行時,目光微微停頓。

那是六皇子府邸的份額。

因著安和公主的關係,往前兩年,六皇子府邸的份額向來是要比其他皇子送的禮更為豐厚一些。

洛綰綰望著柳明汐的字跡。

柳明汐的名單上,寫的禮物卻十分稀鬆平常,不見輕視怠慢,卻也決不能算是親厚。

依照原本洛綰綰的猜想,柳明汐對六皇子有幾分愛慕之意,先前柳明汐雖然辯解過此事,但她做母親的,總是覺得隻是小女兒一時之間的羞赧與嘴硬。

哪想,柳明汐竟然會如此安排六皇子的送禮。

再往下,無論是安和公主那,還是其他諸位世家與王孫貴族,均是正常的,與往年彆無二致。

除了攝政王府上。

與六皇子今年格外的普通平常不同,柳明汐竟然在攝政王府的後方,註明送五百年人蔘。

這樣貴重的禮物,即便是到了十分重要的時候送出去,也是拿得出手的,平常的年節往來全然不必如此。

這人蔘原本是洛綰綰當初的陪嫁,送與柳明汐打算做她日後的嫁妝,可柳明汐竟然將這樣貴重的東西準備送給攝政王?

莫不是將攝政王,與六皇子的禮物填錯了?

屋內還有柳雲兒與柳青青二人,洛綰綰不好直接詢問柳明汐。

她將名單壓在桌麵上,道:“雲兒與青青錯漏之處,我已經指出,汐兒這份倒是做的極好,與往年份例相差不多。好了,今日便先回去,記著我說的話,日後留心些才能不落人口舌。”

柳雲兒覺得果然如此,柳明汐會受到讚揚。

她完全不信這是憑藉柳明汐自己寫出來的!

她麵上笑著,實則咬緊後槽牙,恨不得能將洛綰綰這副主母的嘴裡撕下來!

為何她就冇能有一位主母出身的親孃?

柳雲兒心中十分不甘的離開。

待屋內閒雜人走的乾淨,洛綰綰才問柳明汐:“汐兒,娘瞧著你這單子上都寫的極好,隻是為何,給六皇子送的是些普通字畫?雖說也挑不出錯處,可比起往年,這禮總歸是薄了些。”

柳明汐知道洛綰綰必然會問這個,她早便想好理由。

柳明汐聲音清脆,有著少女獨有的甜美,說起話來一本正經:“娘,六皇子乃是皇子,我們是臣子,年節送禮雖是應當,可若是送的太重,難免引起陛下不滿。眼下六皇子成年,而聖上已過了不惑之年,若是底下臣子與皇子走的過於親近,娘您說,您覺得是什麼意思?”

能是什麼意思?

是皇子私結下臣,結黨營私,有意謀奪皇位!

往日有著安和公主在,又有著皇後這層關係,柳府並未多做考慮,可如今柳明汐忽然點出來,洛綰綰卻愣住了。

是啊,她們與皇後交好,與安和公主交好,那是因為安和公主坐不了那把龍椅,所以皇帝不會忌憚他們。

可若是與六皇子交好,那便變了意味,會讓皇帝心生不滿。

洛綰綰覺得柳明汐這話說的極對,是她從前有些疏忽了。

可原本她覺得,在女兒這,六皇子總歸是不同的。

眼下聽著柳明汐這番話,她還是忍不住再問一次:“汐兒,你當真對六皇子無意?”

洛綰綰從前總覺得柳明汐不夠懂事,被她嬌寵著,有些天真過頭,不知世事。

可眼下,柳明汐如此為家中考慮,她又忍不住為自己的女兒感到心疼,覺得她應當不用如此懂事纔對。

她才十幾歲的年紀,有什麼不能靠爹孃兄長呢?需要考慮的這般多?

她忍不住勸慰:“汐兒,你若是有意,不必擔心陛下忌憚咱們柳家,隻管告訴為娘。你要嫁給誰,娘都能幫你爭取來。”

即便是皇子又如何?

汐兒就算是要嫁給太子,大不了她回洛家,在母親跟前哭求一番,也能讓汐兒如願。

柳明汐知曉自家孃親誤會了,麵上露出一些無奈的神色,很是肯定的點頭:“娘,信女兒的,我對他絕無想法。若是女兒要嫁人,即便嫁與草莽匹夫,也不會嫁給他。”

她已經嫁過一次,知道那張漂亮人皮下藏著的是條怎樣冷血無情的毒蛇。

洛綰綰聽見自家女兒這話,總算是確定。

她瞪了瞪眼:“你這說的叫什麼話,若是讓人聽見,如何得了。”

輕輕訓斥完,洛綰綰眸光轉到名單上另一處,問:“那這人蔘呢?娘原先曾與你說,這人蔘是孃的陪嫁,一直未曾動它,想著充做你日後的嫁妝。眼下怎麼好端端的送給了攝政王,不怕陛下覺得攝政王結黨營私,圖謀不軌?”

柳明汐知道自家孃親是拿自己先前的話來堵自己,眨眨眼,露出幾分少女的俏皮:“他已經是攝政王了,若是有不軌圖謀,哪裡用得上咱們家?好了,娘,他曾幫過我,這人蔘我想送王爺,便當作報恩罷。想來彆的,他府中怕是不缺。”

眼見洛綰綰還想問,柳明汐起身:“孃親若是覺得這份單子寫的尚可一用,那女兒便按照上麵的份例,將東西送去攝政王府啦?”

說完,便要出門溜走。

洛綰綰哭笑不得:“你這孩子!”

她起身跟了兩步,在後邊叮囑:“午間有大夫來府中問診,你且好好的叫大夫瞧瞧你這身子,冬日大病一場方纔痊癒,不可大意,知道了嗎?”

柳明汐的聲音遠遠傳來:“知道啦娘!”

人已經出了院子。

洛綰綰立在門口,若有所思。

汐兒方纔說,攝政王幫過她?

何時幫過的,她為何不知道?

她總覺得,汐兒彷彿藏了許多她不知曉的小秘密。

做孃的,總是忍不住要擔心。

……

柳明汐回到自己的院子中,讓翠玉去將她小箱子裡的人蔘取出來。

翠玉拿著鑰匙,打開箱子,取出放著人蔘的錦盒。

打開後,其中的人蔘好好躺著。

柳明汐將盒子蓋上,聽見門口通報府中安排的問診大夫來了,讓人進來。

柳府的大夫問診,是每半月一次。

大夫已經是柳家的熟人,進門後先行禮,而後墊了一塊帕子在柳明汐的手腕上,為她號脈。

柳明汐眸光落在裝著人蔘的錦盒上,忽然心思一動。

她想起來宴會上時,軒轅宸蒼白的臉色。

軒轅宸身體不好,常年麵色蒼白。送一株人蔘去,他不一定能立刻用得上,畢竟虛不受補,大補並非好事。

不若,問問大夫有什麼方子?

柳家問診請的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已經為柳家問診上十年,醫術與人品皆靠得住。

是以,柳明汐在大夫為自己號脈的時候,裝作不經意道:“不知王大夫有冇有什麼給青年男子補身體的方子?若是有,可為我寫一份?”

王大夫詫異的抬起眼看柳明汐一眼:“不知道大小姐要這藥方子是作何用?若是不同情況,也有不同對應的方子,還是得對症纔好。”

柳明汐回想著軒轅宸的情況:“應當是自小身體不好,常年臉色蒼白,體格瘦削,手掌寒涼,瞧起來有些弱不禁風。我想著若是直接用補藥,怕會虛不受補,若是用藥方子輔以補品便能好許多。”

軒轅宸看起來威嚴,可仔細瞧瞧便知道,實在是個弱不禁風的美男子,隻是生的高大,又格外的冷沉,叫人不敢接近,更不敢仔細去瞧,這纔會讓人覺得他麵目可怖。

可惜柳明汐並不知道,軒轅宸在其他人麵前,與麵對她時並不相同。

在其他人跟前的時候,軒轅宸再如何蒼白病弱,也的確算得上是麵目可怖,讓人害怕的。

柳明汐說完軒轅宸的症狀,又怕大夫誤解她是為外男求方子,便道:“我是為哥哥求的。他們麵子薄抹不開,我便來厚著臉皮同王大夫問一問。”

她說完,便有些懊惱。

屬實有些畫蛇添足欲蓋彌彰。

好在王大夫並未多想,聽聞她是要給府中的兩位少爺抓補藥,思量片刻頷首:“自然是有的。大小姐稍等片刻。”

柳明汐一喜,忙吩咐翠玉去為大夫準備寫藥方子的筆墨紙硯。

大夫為柳明汐號完脈,見柳明汐的身子近來已經冇什麼大礙,同柳明汐告知一聲後,便收了自己的藥箱,起身去桌前寫藥方。

往日府中的少爺們也時常有他號脈,身體十分康健,好端端的為何要補身體的方子?

王大夫思來想去,想到府中這兩位少爺的年紀,也快是要娶妻的時候,怕是哪方麵有些問題,所以才抹不開麵子。

最終冇了法子,柳大小姐八成是擔憂兄長,纔會一個女兒家提起這種藥方。

也是難為大小姐一顆愛護兄長之心。

王大夫很快將方子寫好,擱下筆,衝柳明汐一拱手:“小姐讓兩位少爺按照這方子上的,每日兩頓藥,喝下去必回有所強健。鄙人便先行告辭了。”

柳明汐給翠玉使了個眼色,翠玉立馬明白過來,飛快的從袖口掏了一錠銀子塞給王大夫:“今日的事,王大夫請一定保密,莫讓他人知曉。”

王大夫冇有推拒,接下銀子連連頷首,這纔出去。

這便是打賞銀子了,往常也是有的,隻是這次格外多,想來是給的封口費。

想不到瞧起來儀表堂堂的兩位嫡少爺,竟然有這樣的毛病。

隻是與大小姐描述的也並不相符合,他冇法子,索性開了通用的壯陽補腎藥方,男子都能服用,總歸是無功無過。

畢竟他也不擅這方麵的病症,若是實在嚴重,府中的兩位公子怕是還得另尋擅長這方麵的名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