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孫氏對穆珩這個親生兒子尚且如此不喜,就更不用說對薑嬈這個兒媳婦了。

明明不喜薑嬈,偏偏還要將五十大壽這麼重要的事交到薑嬈手裡,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

薑嬈有銀子啊!

換個說法,孫氏是既想風光大辦五十壽宴,又捨不得拿出置辦壽宴的銀子,所以想把薑嬈這個兒媳婦當成冤大頭,從她身上薅點銀子呢。

偏偏,她連占薑嬈的便宜都要以施捨的態度來占,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真是……

慣的她!

現在,薑嬈不樂意慣她了。

薑嬈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滿臉心疼地道:“唉,我家三爺也是命苦啊,生在這侯府卻還要自己搏前程也就罷了,還冇人心疼他,這不,在外麵辛苦了半個月,原是說回院子換身衣裳收拾一番就去給母親請安的,結果差點冇一頭栽倒在房裡,就這樣還撐著病體一定要往主院去呢……”

不就是陰陽怪氣、指桑罵槐麼,跟誰不會一樣。

立雪堂裡,原本已經經遊廊走到了門口的穆珩聽到這番話,先是怔了一下,隨後眼裡浮現出笑意,已經踏出了一半的腳又默默收了回來。

既然夫人說他病倒了,那他就病倒了吧。

劉嬤嬤卻被噎得難受。

她覺得,三少夫人今兒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原本的三少夫人,雖然成了穆家的兒媳,但不管誰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一副“隨便你怎麼樣”的態度,更不會與人爭執,總讓人有她軟弱可欺的感覺。

可現在,怎麼突然就牙尖嘴利起來了?

她這話,可不就是在說夫人壓根兒就不關心三爺嗎?

雖然這是事實吧,但被這麼指出來,總是讓人覺得有些難堪的。

薑嬈可不管劉嬤嬤是什麼想法,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三爺這一病,自然不能去給母親請安了,他心裡難受啊,都這樣了還冇忘囑咐我一定要代他去給母親請個安……”

劉嬤嬤乾笑一聲:“三爺向來孝順。”

為了掩飾尷尬,她頭往下壓了壓,這就對上了圓姐兒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也是到這時,劉嬤嬤才發現,圓姐兒一直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就跟她臉上有花兒一樣,可她一把年紀了,臉上除了褶子,又哪裡來的花兒?

劉嬤嬤總覺得,今兒不僅三少夫人有些奇怪,就是往日天真活潑的圓姐兒也有些古怪。

那雙大大的眼睛裡,像是含了讓人說不清的意味,既便劉嬤嬤在這深宅大院裡待了幾十年,各種事都見識了不少,這會兒也難免覺得有些瘮人。

這時,薑嬈的話打斷了劉嬤嬤的思緒。

薑嬈低頭看向一直緊緊攥著自己的手的圓姐兒,柔聲道:“圓姐兒,母親要去祖母那裡,你是在院子裡等著母親回來,還是與母親一起去?”

圓姐兒緊緊皺起眉頭,滿臉的不樂意。

任是誰也不想在一場美夢裡見著不喜歡的人啊,但圓姐兒最後還是道:“我跟著母親。”

這個夢雖然意外的長,但總有夢醒的一天,在此之前,她要珍惜一切與母親相處的時間,至於彆的,也就不重要了。

薑嬈也由著圓姐兒去。

母女倆都未再看劉嬤嬤一眼,就這樣慢悠悠地往主院寧遠堂走去。

這模樣,與其說是要去給孫氏請安,倒不如說這母女倆是要在府裡散步消食呢。

劉嬤嬤心裡更覺古怪了。

一行人一路來到寧遠堂,不出所料的,正房裡已經坐滿了人。

坐在上首的自然是定遠侯夫人孫氏,孫氏雖然馬上就要過五十大壽,但因為保養得宜,看著容光煥發的,說她隻有三十幾歲也是有人信的。

孫氏左手邊坐的是世子夫人趙氏,趙氏倒也算貌美,但顴骨略高,嘴唇也有些薄,看著就給人一種刻薄之相。

孫氏下首是二少夫人周氏,周氏生得端莊秀麗,性子也溫和,見著薑嬈進門,第一個笑著朝薑嬈點頭。

挨著周氏坐的,就是四少夫人程氏了。

四房是庶出,程氏在府裡也向來低調,或者說是不得不低調,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低調的人,或許是因為孫氏對薑嬈毫不掩飾的嫌棄與不喜,在薑嬈麵前還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所以說啊,這定遠侯府裡,牛鬼蛇神是真不少。

除了幾位少夫人,各房的孩子也都圍在孫氏跟前,逗得孫氏眉開眼笑的。

好一副祖慈孫孝的畫麵啊。

薑嬈才一踏進正房,屋裡便驀地一靜。

趙氏擰起眉頭,眼裡閃過嫌惡,就跟薑嬈臟了她的眼一樣,周氏和程氏則一起跟薑嬈打了聲招呼。

坐在上首的孫氏先是睨了薑嬈一眼,然後笑著對自己身邊圍了一圈的孫輩們道:“你們這些小猴兒,就知道哄著祖母……”

然後才淡淡地道:“老三媳婦來了啊。”

薑嬈牽著圓姐兒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才歎了一口氣:“母親,我怕我要是再不來,就該有人指著三爺的鼻尖罵他不孝了。”

屋裡眾人都是一頓。

這話說的,叫人都不知道要怎麼接下去了。

二少夫人周氏連忙打圓場:“三弟妹,瞧你這話說的,三弟是什麼性子我們還能不清楚嗎,誰會嚼這樣的舌根?”

這話,薑嬈就當是真的了,她又道:“三爺為了自己的前程在外奔波了半個月,昨兒一回了院子就病倒了,偏還要拖著病體到母親這裡來請安,是我按著不讓他來的,你們說他要是真來了,那不是讓人說母親不慈嗎?”

她還特意在“不慈”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好像是生怕彆人不懂她的意思一樣。

孫氏:……

趙氏:……

周氏:……

程氏:……

還有屋裡的一眾丫鬟婆子,這麼多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看向薑嬈。

這人今天是吃了槍子兒嗎?

要不然,這話她是怎麼能說出口的?

這還是過去幾年那個不喜與人作口舌之爭的薑嬈嗎?

與其他人的神色複雜有所不同的是,孫氏在怔了一下之後,頓時滿麵都是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