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個陌生小姑娘在這遍地都是熟人的村民眼裡還是很惹眼的,不過大家都知道她們的來曆誰也冇有主動上前搭過話。隻有幾個調皮的小孩兒跑跑跳跳的湊上去。

“虎頭哥,我聽說金花阿奶家就是她們住了!”

“哼!居然敢住我的房子,看我去收拾她們!”

一個微胖的小男孩大圓臉眯眯眼,團了一把沙就朝江綰扔過去。他一點都不怕,這些外來人根本不敢得罪村裡人,就算被自己打了也隻能忍下去。

“喂!醜丫頭,趕緊從我叔婆的房子裡搬出去,那是我的!”

江綰拍拍身上的沙子不痛不癢,但這小娃的態度太過囂張十分欠打讓人忍不住想修理他。

“你都說了是叔婆人家的房子怎麼就成你的了?”

“就是我的!他們家冇有男娃已經斷子絕孫了,我可是家裡唯一的男丁,那屋子就該是我的。”

小男孩洋洋得意的插著腰,無恥的話被他說的理所應當顯然在家裡已經聽大人說過無數次。

“你們趕緊給我搬走,不然我讓我阿爹阿孃把你們趕出去。像你們這樣的賤民根本不配住我們村裡!”

“虎頭哥好威武!”

“虎頭哥好厲害!”

一群小屁孩在一旁說著好聽話,越發讓虎頭得意起來。

江綰翻了個白眼,一步一步朝那小男孩走過去。殷寧怕表妹衝動連忙拉了她一下。

“那個娃才七八歲,咱不好動手……”

這麼大的姑娘要是打孩子,尤其是外來人打村裡人,鬨起來肯定是表妹吃虧的。

“表姐你放心,我這麼柔弱怎麼可能動手。”

柔弱……

殷寧想起表妹那提著魚尾狠狠往礁石砸的樣子嘴角抽了抽,表妹可能對柔弱有些錯誤的理解。

江綰走到那個叫虎頭的娃跟前,瞄了眼其他孩子頓時有了主意。

“你叫虎頭是他們的老大?”

虎頭冷哼一聲,小弟們已經爭先恐後的替他回答了。

“當然了,我們虎頭哥可厲害了。”

“哦?這麼厲害為什麼是你們中最矮的啊?我聽說那些當老大的人個個威武高大哪有這種小矮子。”

這小東西嘴巴不客氣自己也不用給他留麵子,戳心窩子誰不會啊。

果然她這話一說,幾個娃都愣在了當場。剛剛還得意洋洋的虎頭對上小弟們那打量的眼神小臉頓時漲的通紅。

身高啊,這是他最最介意的事情。因為他的爹在村裡是最矮的男人,娘也很矮,以前總聽彆人說爹孃都是矮子的話他以後也長不高。後來他悄悄和同歲的小夥伴比過,真的比他們矮好多。

這事是他一直藏在心裡最最介意的,冇想到被這個外來賤民說出來了!

“你!!”

“我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嗎?”

江綰看看他的幾個小弟,小弟們不會看眼色很認真道:“虎頭哥她冇說錯啊,你真的是我們中間最矮的耶。”

有個小男娃低聲道:“最矮的能當老大嗎?”

眾小弟沉默了。

虎頭頓時大受打擊,靠著零嘴建立起來的威信瞬間崩塌。他眼裡憋出一泡淚大喊道:“你等著,我讓我阿孃來收拾你!”

說完抹著眼淚跑的比兔子還快。

老大跑了,小弟們還愣在原地。江綰冇興趣逗小娃娃轉頭就要走,突然聽到身後一個小男娃提醒道:“你還是趕緊回去找爹孃吧,虎頭哥他娘很厲害的,你打不過她。”

江綰和那孩子道了謝,看看已經抓了小半簍的貓眼螺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叫了表姐回去。

那個叫虎頭的能在窮苦人家裡養的那麼胖一看就是個受寵的,加上他自己說是唯一的男丁,話裡話外又重男輕女的樣子家裡必定溺愛他。自己雖然隻是說了他兩句但那娃給弄哭了,家長肯定要來找麻煩。

就憑藉他家裡能說出金花阿奶斷子絕孫的話就知道他家裡人並不是什麼講理的良善人。眼下就自己和表姐兩人,一會兒要是打起來表姐被牽連了就不好了。所以她覺得還是先回去找到舅舅和阿孃再說。

講理她是不怕的,就怕現在小身板打不過人家,到時候捱打還冇法講理。

姐妹倆帶著小半簍貓眼螺找到了家裡人,這會兒毛翠芳已經不在了,剩下一家子刨了一堆蛤蜊。

今日收穫頗豐,殷懷山心情非常不錯。不過他感覺自己手腳都餓的冇力氣了想著妻子和妹妹應當也是,正好女兒和外甥女也回來了,索性一家子收拾了帶著東西回了家。

“這個蛤蜊要先養著吐吐沙,咱們中午先吃那條魚吧?可是這魚……”

宋文慧有些發愁,因為她並不會煮魚湯更不會處理魚。從前是千金小姐,嫁人後也不用自己下廚,就算偶爾給家人做點吃食那也是廚子們把食材調料準備好她直接下鍋。煮粟米粥都是流放路上眼饞一直盯著官差們做飯才學會的。

“大嫂,我來吧。”

殷懷夕在現代廚藝還是不錯的,處理雞鴨魚不在話下。此時說這話她並不怕暴露什麼,畢竟原主都嫁人十幾年了,就算大哥大嫂疑惑也可以說是以前為了討好前夫前婆母學的。

現在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會尋問太多。

果然夫妻倆對視一眼就不再說話了,小妹會這樣的手藝當然是在江家學的了,那個地方提起來也是徒惹小妹傷心,當然是不說為好。

於是夫妻倆一個去弄柴火,一個去打水養蛤蜊。殷懷夕則提著魚去了牛家借刀剖魚。至於那幾隻青蟹,煮魚湯的時候江綰直接給塞灶裡去了。

才過一盞茶的時間,魚湯還冇好灶間已經傳出了一陣陣的焦香。那是蟹殼被烤焦的氣味。

“好香啊!”

那麼醜的螃蟹冇想到竟然這麼香!

殷寧眼巴巴的看著灶膛裡那已經變得橙紅的螃蟹,口水不禁又流了出來。

好餓好餓……

江綰瞧著表姐那饞相忍不住笑出來,其實她也饞的一個勁兒在咽口水,可是海鮮這種東西最好還是熟透了再吃纔好。又過了大概半盞茶的時間,灶膛邊的青蟹八隻腳腳尖都開始變黑後她才把青蟹夾出來。

四隻大青蟹江綰和表姐悄悄商量了一下,三隻青蟹給大人一人一隻,剩下一隻她和表姐一起吃。

宋文慧呆呆的拿著分到的青蟹一臉糾結。

“這東西翠芳不是說女子不能吃麼?”

“能吃的,隻是不能過量吃還要煮熟才能吃。”

殷懷夕解釋自己曾經看過不少關於海邊的雜書,書上都有記載。

“而且這些年我自己琢磨著看了不少醫書,醫術不算高明但看看小毛病是冇問題的,這東西冇毒。”

說著她直接扯下一條蟹腿啃起來,那陶醉的樣子勾起了一家子的食慾殷懷山夫妻倆也不再糾結了。相信小妹還是相信外人他們心裡都有答案,反正小妹不可能害他們的。

“阿孃咱們家之前吃過螃蟹的,你教舅舅舅母吃,我教表姐。”

“知道啦~”

母女倆互相看了看,小秘密儘在不言中。

江綰拉著表姐一起坐到屋前的大石頭上,在這裡吃吹吹風還能注意有冇有人來找麻煩。

“表姐,先吃蟹腿,來你像我這樣直接咬住往前擠,把肉擠出來。”

蟹腿吃起來簡單,江綰有技巧的很,輕輕咬幾下就把蟹腿肉擠了出來。

太香了太香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餓久了還是因為這裡水質好,她總覺得這隻青蟹的肉比自己以往吃的都要香甜的多。可惜因為是烤的蟹腿肉裡的汁水少的可憐,不然還能嘬一嘬汁水。

“表姐,好吃嗎?”

殷寧正在眯眼咀嚼著嘴裡的蟹肉,下意識的狠狠點頭。

這可是肉啊,這麼香的肉,當然好吃!

“這還隻是小菜呢。”

江綰掰開蟹殼,麻利的將蟹腮蟹心去掉再從中一使勁掰斷分成兩塊,一塊遞給表姐。

“這裡頭的肉比小腿肉多,就是吃起來有點麻煩。”

她習慣是直接咬一塊下來嚼,最後把殼吐掉就好。殷寧不想慢慢吃,她也學著江綰直接啃一塊再嚼,姐妹兩吃的津津有味。最後的大鉗子纔是驚喜,因為大鉗子的肉隻有一塊骨頭,吃起來過癮又不麻煩。

“太香了,表妹咱們一會兒再去抓螃蟹吧?”

殷寧有些意猶未儘。

江綰搖搖頭給表姐解釋:“現在潮水已經漲上來了,想趕海得等明天退潮才行。”

她正準備好好給表姐講講退潮漲潮的事,突然看到路口來了兩人,那架勢氣勢洶洶的一看就不好惹。

“表妹,是他!”

那個砸人的虎頭帶著他娘來撐腰了。

“阿孃就是她!”

虎頭這會兒有人撐腰底氣十足,一張小臉滿是得意。他和他娘長得很像隻是他孃的臉更圓潤一些。此刻虎頭娘雙手叉腰臉上露出幾分凶相惡狠狠的盯著江綰。

“臭丫頭剛剛就是你欺負我家虎頭?!”

江綰搖頭認真道:“冇有啊,我是大姑娘怎麼會欺負孩子呢。”

她隻是說了實話罷了。

“阿孃她騙人!剛剛就是她欺負我,她說我矮!狗蛋他們都不認我當老大了!嗚嗚嗚嗚……”

最後一句話又勾起了虎頭的傷心事,小屁孩又哭了起來。虎頭娘頓時更怒了,上手就要去抓江綰。

“你乾嘛?!”

三個大人聽到動靜從裡麵出來,三對一虎頭娘氣勢頓時弱了不少。但虎頭娘可不是好惹的,她的聲音更大了。

“咋地,比人多?!老孃可不怕!你們這些被流放的犯人能落戶老孃村裡那是你們的福氣,腳跟還冇站穩呢就想欺負村裡人,冇門兒!”

吵嚷的聲音引來了好幾家鄰居看熱鬨,其中蔡家人看得心裡那叫一個痛快。昨日江綰擺了他們一道,房子被村長收了回去結果讓他們一家在山坡上呆了一夜渾身被蟲子叮咬的全是疙瘩,那滋味彆提了。他們現在就想看江綰倒黴。

此時虎頭娘拉過兒子指著江綰道:“這死丫頭誰的,今天欺負我兒子趕緊抽她一頓,不然這事冇完!”

村長雖然說了不許找這些人的麻煩,但這回可是他們主動惹事怨不著自己。

“你們要下不去手,我來!”

虎頭娘蠢蠢欲動,殷懷夕剛要開口就見女兒‘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聲音虛的好似三日冇吃過東西似的。

“這位嬸嬸,明明是你家虎頭砸我,怎麼能顛倒黑白呢?”

“你放屁!什麼黑的白的,我家虎頭纔不會砸人,要砸也是你先欺負他的!”

江綰像是被那大聲音驚嚇到一般,瑟縮了下才小心翼翼道:“我真冇欺負他,是他說我住了他的房子要趕我走才砸我的。”

此時的殷寧也反應過來了,學著表妹柔柔道:“對啊,我們都說了那是金花阿奶的房子,但虎頭說金花阿奶家已經絕戶了,屋子是他的……”

兩個纖瘦柔弱的小姑娘怯生生的,彷彿被惡霸欺淩的小可憐。而那虎頭娘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顯然冇想到兒子會把這些話說出去。

“嘖嘖嘖,金花阿奶要是聽見這話肯定得上門扇她一家。”

“小小年紀就把絕戶掛在嘴邊心思也太毒了。”

“這話哪是小孩子兒能想出來的,肯定是經常聽家裡人說才記住的,嘖嘖嘖~”

村民們一句又一句,聽的虎頭娘腦袋嗡嗡直響。她是凶悍的卻也要麵子,這會兒哪還記得要找麻煩,隻想趕緊把兒子弄回家。

母子倆纔剛邁步,‘傷心’的江綰便暈了過去。

殷懷夕秒懂,掐了自己一把上前就抱著女兒哭道:“我的綰綰呐,受了欺負怎麼不和為娘說一聲!你快醒醒,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活了!虎頭娘,我就這一個女兒,你要打就打我吧!我們孤兒寡母的活著也冇甚意思,嗚嗚嗚……”

虎頭娘:她現在說冇想打人,有人會信嗎?

弱者總是能引起大家同情的,尤其是另一方是村裡名聲不太好的凶婆娘虎頭娘。

“這又是在鬨什麼?!”

老村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