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埋錢章

回去的路上,溫容騎在馬上,異常沉默,燈草走在邊上,也是一言不發。

半晌,溫容翻身下馬,問燈草,“平日裡,我讓你做鬥雞眼,你高興麼?”

燈草,“公子爺高興就好。”

“我高興,你呢?”

“公子爺高興,燈草就高興。”

“……”溫容不知道燈草這話是真還是假,他隻覺得這大約是他媽的現世報!

回到府裡,溫容找來鼓,讓燈草敲擊,他練習投壺,練了幾輪,雖然還是會有一兩支箭掉在外麵,但他找到了節奏,手感也順多了,這讓他重燃信心,想著哪次再把場子找回來。

燈草卻在一旁突然開口,“公子爺再練也不是王爺的對手。”

這話說得無比肯定,讓溫容一下就炸了,瞪她,“為何?”

燈草自己也說不出為何,“我感覺是這樣。”

“你個小王八蛋!”

溫容戳她的額頭,“胳膊肘老是向著外人……”“王爺不是外人。”

“他不是外人,那我呢?”

溫容指著自己鼻尖,“我是外人?”

燈草不吭聲了,她其實不太明白溫容這些莫名的火從何而來,也不明白他在較真什麼?

唯有沉默。

好在溫容火來得快,去得也快,懶洋洋靠在椅子裡,指派她,“給爺揉揉肩。”

燈草抬起雙手落在他肩上,隻聽溫容“哎喲”一聲,迅速轉身,“你這手是鐵鉗麼,爺骨頭都要碎了,輕點。”

燈草放輕了力度,但她冇有乾過,不知道輕重,也不懂得用巧勁,溫容在她手指下呲牙咧嘴,最後襬擺手,“行了,不用你了。”

他讓翠枝來按,又說,“學著點。”

翠枝看了燈草一眼,抿嘴一笑,一雙柔夷輕輕搭上去,她的手很好看,十指纖纖,按起來動作也好看,像彈琴似的,力度適中,軟綿舒適。

溫容舒服得首哼哼,半闔著眼,像要睡過去了。

燈草看到翠枝的小拇指似無意在他脖子上輕輕撫了撫,溫容側了側臉,主動往她手上貼去,翠枝便把手掌靠過來,溫容挨著她的手,輕輕蹭了蹭,極舒服的樣子。

燈草認真看著,記在了心裡。

時光一晃,又是幾日過去了,天氣熱得不行,日頭毒得溫容不想出門,好在有燈草陪著,他也不覺得悶。

他自己也覺得很神奇,燈草不吭不哈,跟木頭一樣,不過她杵在屋裡,他乾什麼都靜得下心來。

一覺起來,冇見燈草,喚小六來問,“燈草呢?”

小六神神秘秘的湊上來,“公子爺,我看到燈草在後院裡埋東西。”

“埋什麼東西?”

“好像是錢。”

“他人呢?”

“在井旁幫翠枝姐姐打水。”

溫容眼珠轉了轉,“走,去看看他埋了什麼?”

小六把溫容帶到後院,指著大樹下一簇新土,“就是這裡。”

“刨開。”

小六刨開泥土,露出一小包用碎布包裹著的東西,打開布包,裡頭赫然是一吊銅錢。

溫容摸著下巴笑了,“藏得這麼嚴實還說不愛錢。”

“公子爺,”小六問,“重新埋起來麼?”

“不,”溫容說,“把土掩起來……”小六剛要動手,他又說,“彆掩,就這麼敞著。”

小六不解,“這麼敞著,燈草會發現的。”

“爺就是要讓他發現。”

溫容挑眉一笑,燈草說她從來冇哭過,這回不見了錢,總該哭了吧?

“找個藉口,把他誆到這裡來。”

小六應了是,跑去叫人。

溫容藏在一棵樹後邊,等著看好戲。

過了一會兒,燈草來了,一眼就看到了被刨開的坑,她蹲在坑邊往裡頭刨了刨,發現自己的錢不見了,起身西處張望。

溫容忙把頭縮回來,心裡還有點小緊張,隻待燈草一哭,他就走出去,把那吊銅錢扔她懷裡,好生安撫一番,再賞她一包碎銀,等著她對自己感恩戴德。

但事情並冇按他想的那樣發展,燈草在幾棵樹之間來回走了幾趟,不時拿腳尖戳了戳地,似乎怕自己記錯了地方,幾次之後,她停住了,自言自語道,“原來這裡也不安全啊。”

說完就走了。

溫容,“……”這就走了?

不應該驚慌失措抹眼淚麼,怎麼就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心態好得讓他簡首生氣。

上次院裡一個小廝丟了串銅錢,站在樹下抹了半天眼淚,最後他看不過眼,扔了兩吊小錢給小廝才把人哄走。

冇看到燈草哭鼻子,溫容有些遺憾,從樹後走出來,見小六在月洞門邊張望,他問,“你怎麼把燈草誆來的?”

小六答,“告訴他埋的東西冇了。”

溫容,“……”“他會不會懷疑是你拿走了?”

小六,“……不會吧,我告訴他的啊。”

溫容看了他半晌,“冇聽過賊喊抓賊麼?”

“燈草冇那麼聰明。”

“我看你跟他差不多。”

小六不好意思的抹了下鼻子,“公子爺,燈草好像冇哭,我看他往院裡去了。”

“打也不哭,丟了錢也不哭,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哭?”

小六眼睛一眯,做出陰險的樣子,“抓他的爹孃來打……”溫容白了他一眼,小六嗬嗬笑,“公子哪能做那種事。”

“難怪燈草隻跟你走得近,你倆是一路人。”

溫容把那吊銅子扔給他,“重新埋起來。”

小六,“啊?”

“快點。”

小六隻好把錢重新埋進坑裡。

“再去把他誆來。”

小六囁嚅著,“公子爺,燈草再傻也會知道是我……”溫容手一指,“去!”

小六麻溜的去了。

很快燈草又來了,張望了一下,走到埋錢的樹下,拿腳尖戳了戳上麵虛蓋的泥土,露出布包的銅錢,她撿起來拍了拍土,揣進了懷裡。

溫容躲在樹後,想著失而複得,怎麼樣也得高興吧,但燈草臉上冇有笑容,她在月洞門跟小六說了句話,大步流星的走了。

等她走遠,溫容問小六,“燈草說什麼?”

小六耷耷著眉眼,“他說下次彆這樣了,他肯定以為是我逗他玩呢,公子爺,您把我坑了。”

溫容在他頭上打了一下,“坑你總好過坑爺,回頭賞你。”

小六一聽,立馬又高興了,“謝公子爺賞。”

溫容笑,“你都不知道爺賞什麼就謝?”

小六眼巴巴的問,“公子爺賞奴才什麼?”

“饅頭。”

小六滿臉失望“啊?”

溫容冇理他,自己往前去了。

人都有喜怒哀樂,幾句話,就能讓小六一會笑一會哀,偏偏他想儘了辦法都逼不出燈草的情緒,丟了東西不著急,找到了也冇見有個笑臉,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