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必半年前朝堂動盪,世子也有所耳聞。”

“那是首輔貪汙受賄,賣弄職權,與我侯府何乾?”

侯府跟首輔一直不睦,蕭宴之自認為首輔敗了,於侯府是好事,再說他們侯府世代清廉,斷然做不出賣弄職權之事,若是有,早在半年前便該抄家下獄了。

那首輔一家此時都已經在三千裡外種上樹了,他們還能平安無事穩坐侯府?

他堅信此事跟他們侯府無關。

顧北初笑他天真,接著說道;

“賣弄職權確實跟侯府無乾,可又因首輔一案,牽出了戶部徹查,牽扯出了朝中勳貴欠了朝廷的銀錢,聖上大怒,勒令要這些欠錢的勳貴皇親半年之內補齊虧空,否則便要奪爵下獄。”

隨著顧北初緩緩道出的話。

蕭宴之的心也跟著下沉。

因為他不傻,反而非常聰慧,祖母說他是最像祖父的。

顧北初口中的話,讓他隱隱猜出了,不,不能說猜出,是篤定,這些勳貴人家裡,就有他武陽侯府。

瞧著他的臉色,顧北初欣慰一笑,還好,不到蠢笨如豬的地步。

“所以.....”顧北初停頓了一下,也讓蕭宴之的心跟著停頓了一下。

“世子能否猜出,為何我一個小門小戶的商賈之女能嫁進侯府,當世子夫人,還在進門第一日便有了掌家權嗎?”

顧北初淺言輕笑如同一記重拳,砸在了蕭宴之的心頭之上,讓他來不及躲閃,隻能受下。

反應過來的,蕭宴之彷彿受了什麼打擊一般,踉踉蹌蹌地從蘅蕪苑走了出去。

他不信,他要去找祖母問個清楚。

他們武陽候府何等富貴榮耀,怎會欠下朝廷的虧空。

蕭宴之是個不當家的,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自然也不知如今侯府富貴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隨時可被顛覆。

月影端著茶走進來,不明的喃喃道:“這世子怎麼了,怎麼感覺受了打擊一般?”

“不是打擊,而是不敢麵對擺在眼前的事實。”

顧北初說完,繼續坐在書案前,盤算賬目。

“賬房那邊怎麼樣了?”

晚間的時候,顧北初讓人在府中原本的家學的院子騰了出來,讓賬房先生,跟顧家的賬房,在那裡盤算賬目。

此次顧北初要求速度,所以他們一行人正不眠不休地加緊奮戰呢。

“送了些羊奶過去,剛纔林先生,說兩日便能清算清楚。”

“好,給他們在府中騰幾間客房出來,讓他們好好休息。”

“是。”

一連兩天侯府眾人都在膽戰心驚中度過,生怕查到他們頭上。

這日是,三日回門日。

侯府眾人雖然提心吊膽,但老夫人跟穆婉芝是個明事的,早早地命人送來回門禮,月影打開,顧北初瞧了瞧,有幾樣東西都是宮裡賞下來的,是個好物件,也是她正需要的。

“月影,收下吧。”

轉身又對著穆婉芝身邊的默默房媽媽跟越氏身邊的杜嬤嬤說:“勞煩房媽媽,杜嬤嬤代晚輩謝過祖母跟婆母,待晚輩歸來再前往謝過。”

又讓禾池給了兩位兩片金葉子當賞錢,便送人出去了。

顧北初又吩咐了禾池幾句,便著人請了蕭宴之過來。

今日的蕭宴之一改往日囂張,順從地跟在顧北初的身邊。

還難得的給顧北初賠了一個不是;“抱歉,是我侯府虧欠了你。”

“世子也莫要心懷愧疚,妾身既然嫁進侯府,自然也是有所求的。”

聽了顧北初的話,蕭宴之反而鬆了口氣,隻要她有所求就好,不至於太過對不起她。

等顧北初一走,蕭庭緯便帶著人,想要去擾亂查賬的事情,誰知一到暮學齋,便傻了眼。

顧北初叫來的賬房,一個個地正悠閒自得地品著茶。

蕭庭緯剛要上前,被留在侯府冇有跟著回門的禾池攔了下來:“二爺,世子夫人吩咐,此處暫時封閉,不出不進。”

“此處是侯府,我在自己家,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蕭庭緯一副蠻橫姿態,他就是要在顧北初回門之日,將他二房的賬本毀了,免得被抓把柄。

“是侯府,但如今後院是我們夫人管著,還請二爺莫要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為難。”

禾池也不怕蕭庭緯,她跟在小姐身邊十幾年,什麼冇見過?還能怕他一個一事無成,整日花天酒地的紙老虎?

蕭庭緯見禾池攔著不讓進,就要闖進去。

禾池一拍手,從院內出來兩個五大三粗的護衛。

這些護衛是顧北初的陪嫁,也是顧家簽下死契的家仆。

禾池對著蕭庭緯微微欠身:“二爺,得罪了。”

說罷,禾池站直了身體直視前方,說道;“送二爺回院。”

兩個護衛得了令,將還想往院內衝的蕭庭緯架起來,帶離了暮學齋。

在蕭庭緯罵罵咧咧的聲音中,禾池轉身對院內十餘個護衛說道:“你們隻管守在此處,若是有人敢硬闖,就將人架了送回去。”

賬目已經查明,小姐回門是大事,這邊也是大事,斷不能因自己過失少了什麼東西。

這侯府的人得罪就得罪了吧,反正她的主子是顧家的小姐,並非侯府裡的自恃清高的,高不可攀的貴人們。

她心中明白,隻要有小姐一日,她便不會有任何事情。

總歸小姐會護著她,她隻要安心為小姐辦事就好。

顧家。

“顧北辰,你給我下來,今日長姐回門,你若是再胡鬨,我便告訴長姐,要長姐扒了你皮。”顧家次女,顧北初一奶同胞的嫡親妹妹,顧北染掐著腰,手中拿著雞毛撣子,指著房頂上的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一臉怒氣。

而房頂上的男孩正是顧北初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今年七歲。

瞧著自家二姐手裡的雞毛撣子,顧北辰感覺屁股一疼。

倔強地喊道:“休想,我不下去,你肯定在騙我下去要打我。”

他又不傻,長姐嫁出去這幾日,他都捱了多少雞毛撣子。

他纔不要下去捱揍。

他要翻牆出去,迎接自由。

誰知腳步剛一動,就聽見一聲,讓他更加恐懼的聲音。

“顧北辰你皮癢了是不是?”

顧北初剛隨著蕭宴之從馬車裡探出頭,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正是她那不爭氣的弟弟。

長姐?

低頭一看,正好對上顧北初的視線,讓顧北辰渾身一抖。

腳下一滑,關鍵時刻,蕭宴之飛身上前將人穩穩地接了下來。

等他們平穩落地,顧北初感覺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快步上前,也顧不得儀態了,快聲的對著蕭宴之道了聲謝,便一把揪上顧北辰的耳朵,猶如一個夜叉喊道:“顧北辰,你要上天是不是?我剛出嫁幾日,你就上房揭瓦?”

“長姐,長姐,北辰知錯了,快鬆開,快鬆開,耳朵要掉了。”

一聲聲的殺豬般慘叫,驚動了府內眾人,由顧家家主,也就是顧北初的父親,以顧振威為首,一群人呼呼啦啦地從院內走了出來。

瞧著顧北初跟蕭宴之,顧振威便要行禮。

知曉真相的蕭宴之,怎麼能受得起顧振威的禮,趕忙上前將人扶起來。

“嶽父不必多禮,宴之是晚輩,實是受不瞭如此大禮。”

顧振威一愣。

新婚之時聽聞蕭宴之拋下女兒,怎麼今日又如此客氣了?

雖不明白,但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見揪著兒子耳朵的女兒。

而兒子一雙大眼睛,向他投來求救的目光,便對他搖了搖頭,站直了身體,讓出一條道路,將人迎進了顧府。

他雖是爹,但他管不了那麼多呀。

進了顧府,蕭宴之便被顧府的奢華震驚了。

門前的影壁是用一塊巨大的翡翠原石所製,雕刻的百福中隱隱冒著綠光,陽光照射下,流光溢彩。

府內陳設更是奢華。

堂中所有的傢俱皆是金絲楠木所製,要知道,金絲楠木可是異常珍貴的,就連他們侯府用的都是紅酸枝的木材。

蕭宴之確信,若非紫檀木是皇家專用木材,那這屋內的陳設一定不止隻有金絲楠木。

還有滿櫃子上擺放的奇珍異寶,就連出身侯府的他都冇見過幾樣。

正在一個翡翠擺件麵前停下來觀賞,並側耳聽著顧北初揪著顧北辰教訓的蕭宴之。

耳邊響起了一道聲音:“怎麼?姑爺喜歡這個?”

“若是喜歡,我這個當嶽父的送你。”

“來人,將這個擺件給姑爺包起來。”

不等蕭宴之說話,廳外候著的奴仆就進來將他麵前的擺件拿走了。

看著擺放琳琅滿目多寶閣上空出來的空檔,蕭宴之愣了在愣。

這麼隨便的嗎?

那個擺件,是整顆上等翡翠雕刻的,市麵上少說也要幾萬兩,就這麼隨意地送人了?

送的還是他這個在新婚夜給了人家女兒羞辱的人。

此時的蕭宴之,玄幻了。

他們家欠下钜額的債務,不光在這個嶽父麵前什麼都不算,反而還冇有責怪他。

他心裡有些慌,生怕彆人憋著大招要整治他。

可是看著麵前的人,一臉笑意,全無怒意,又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