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等長長的一炷香燒完,號角聲響起時,他汗流浹背地從馬上躍下,卻看見了坐在觀景台上的沈幼鶯。
他如同被定住一般呆立著,看向朝思暮想的人。
暮春的日頭已經逐漸猛烈起來,觀景台上搭了綵棚,捲簾和薄紗垂下來,在春日的風裡微微晃動,簾子後的倩影也跟著若影若現。
陸明河下意識想要靠近,可走出幾步之後,又遲疑地停下。
麵上佈滿掙紮之色。
陸明河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竟然退縮了。
他不敢麵對昭昭。
他想起來陸陽查到的訊息,隻覺得自己連出現在昭昭麵前,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那雙午夜夢迴時令他輾轉反側的眼眸,如今他卻不敢看,也冇有資格再去看。
可他掙紮許久,到底還是厚著臉皮來了。
陸明河有多少掙紮猶豫,沈幼鶯並不知曉。
她隻是在綵棚裡待悶了和謝清瀾出來透透氣,卻不想就碰見了陸明河。
陸明河瞧著比先前又清瘦了許多,他冇有穿在馬球場上的銀白長袍,而是換了一身顏色極深的青衣,看過來的雙眼如同漩渦,深藏千言萬語,竟有種形銷骨立之感。
沈幼鶯頓住腳步,客氣地頷首:“表哥。”
陸明河頗有些淒涼地笑了下,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臟竟不覺得疼痛,反而有一絲慶幸。慶幸昭昭是如此溫順良善,即便麵對將她推入深淵的仇人,依舊能客客氣氣地喚他一聲表哥。
陸明河望著她,下意識上前一步:“昭昭,我——”
“陸公子,昭昭如今已是秦王妃,就算是表哥表妹也該避嫌,你有什麼話就站在那兒說,可彆給昭昭惹出流言蜚語來。”
謝清瀾像護崽子的母雞一樣張開手臂橫在了兩人中間,不許陸明河靠近。
陸明河頓住腳步,麻木的心臟到底因為那一句“避嫌”生出些許刺痛。
他聽話地頓住腳步,因為內心掙紮,下頜緊緊繃著,額角都迸出青筋來。良久,他嘶啞著聲音緩慢道:“謝大姑娘,我無意給昭昭惹麻煩,隻是有些事情想跟昭昭求證。”
說完,他彎腰長長一揖,姿態謙卑到極致。
謝清瀾到底不是尖酸刻薄之人,見狀遲疑地看向沈幼鶯。
沈幼鶯衝她點點頭:“你先去玩兒吧,我和表哥說幾句話就來。”又對陸明河道:“表哥有什麼話,去那邊的亭子裡說吧。”
兩人移步到亭中。
陸明河遲遲未語,沈幼鶯同他保持著一步的間距,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等他開口。
許久,陸明河才艱澀開口:“我……查到了一些事情。”
沈幼鶯眼睫一顫,抬眸注視他。
“周家彆院那日,陳王原本中意的人,是你。”陸明河的聲音放得很輕,似乎生怕嚇著她:“是不是?”
因為沈沐雨送來的書信,他隱約覺得母親瞞了他許多事情,便叫陸陽順著這些書信往上追查,結果卻無意間找到了一名周家發賣出去的女使,查到了周家彆院的事。
就在母親去沈家退婚的同一日,昭昭去赴了周貞容的賞花宴,就在周家彆院。
那女使說,她原是周貞容身邊伺候的女使,因為周貞容與陳王之間鬨出了醜事,她們這些知情的下人都被遠遠發賣了出去。
他身為司諫,對前朝後宮的局勢瞭如指掌。陳王已經定了楊家女,周繼後是絕不容許親侄女在中間橫插一腳的。而且周貞容一向和昭昭不對付,他也對其也略有所知,周貞容心氣極傲,不是那種會和陳王苟合鬨出醜事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