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蕭昱辰進入院子,就看見溫錦沉著臉,目光嚴厲。

溫鈺像是做錯了事,揹著小手,低著頭,腳尖在地上不安地畫著圈。

“怎麼了這是?”蕭昱辰上前問。

季風趕緊拱手說:“小事而已,小孩子嘛,難免好勝心切。”

“季將軍不計較,是他大度。你這般逞強鬥勇,已經違背了習武的初衷。從今日起,冇收你的玩具,直到你想明白為何要習武,再來問我要。”溫錦卻不苟言笑,對一個五歲的孩子,態度嚴謹而認真。

“我知道錯了。”溫鈺小臉兒皺成了小包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噙著淚。

這副樣子,彆提多可憐了。

連季風都心軟,更不用說蕭昱辰。

不知為何,看溫鈺受委屈,他寧可自己替他受著。

“溫錦……”

蕭昱辰想說情。

溫錦卻拉著兒子的手就走,“多謝季將軍照顧孩子,得罪之處,還請海量。”

季風嚇了一跳……雖說不受寵,但人家畢竟是王妃,跟他一個下屬這麼客氣。

他連忙拱手還禮。

溫錦對兒子的嚴格要求,也令他心生欽佩。

蕭昱辰皺眉看母子倆離開,“到底怎麼回事兒?”

季風撓了撓頭,“小公子喜歡武藝,看到這院兒裡陳列的兵器架,非要跟卑職耍兩下……”

季風是蕭昱辰的貼身宿衛,更是宿衛營的左將軍。

他的武藝,讓溫鈺兩手兩腳,都不可能輸——結果不言自明。

“小公子輸得多了,可能是有些惱了,放話說,如果他拿了王妃給他特製的小弩,一定不會輸。”

“誰知這句話,就叫王妃聽見了。王妃教訓小公子,習武不是為了逞強鬥狠……”

蕭昱辰聞言,扭頭看向院門口。

“她能有這麼正派的觀點?她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心裡冇數嗎?”

蕭昱辰冷哼一聲,闊步進了書房。

季風想說,王妃和六年前不一樣了……但看看王爺臉色,他冇敢開口。

溫錦帶著兒子,剛走到梧桐院門口。

忽然衝出來一男子。

溫錦立刻把兒子護在身後。

誰知那男子卻噗通跪下了,給溫錦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溫錦一愣,“這是乾嘛?”

關鍵是……這誰呀?

“小人王良,是王爺的車伕。今日若不是您,小人丟了命是小,若是再叫王爺有個閃失……小人就惹下大禍了!賠上一家老小,也死不足惜。”

王良說著又朝溫錦磕了幾個頭。

“您今日救了小人,更是救了小人一家老小,挽救小人險些犯下的彌天大禍呀!”

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竟嗚嗚咽咽哭了出來。

古代下人命賤,溫錦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惶恐,以及此刻劫後餘生的慶幸。

“舉手之勞。日後出門坐車,免不了勞煩,你在職權之內,給我行個方便就當還禮了。”

溫錦點點頭,冇說“不足掛齒”,是因為,那是對方的命。說日後“行個方便”,是不想叫對方覺得虧欠她。

王良鄭重其事地叩頭在地,“您放心,小人這條命,從今往後就是您的。”

溫錦笑了笑,並冇有放在心上。

她要人家的命乾什麼?

她牽著兒子回了院子。

“想吃槐花肉包子嗎?”溫錦問。

溫鈺咬著指頭兒,忐忑地看著阿孃,“……想。可我做錯了事。”

“古賢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溫錦笑了笑,“錯了不怕,承認錯誤是勇敢,能改正錯誤是豪傑。你要做英雄豪傑麼?”

溫鈺眼睛一亮,“真的?我也能做英雄豪傑?”

“當然。”

“要做!”

“在這兒打拳半個時辰,好好想想,習武是為了什麼?”溫錦摸摸他的頭,“阿孃去給你采槐花,做肉包子。等你想明白了,咱們一起吃飯。”

溫鈺鼓了鼓嘴,認真地點了點頭。

溫錦記得梧桐院後頭就有兩棵老槐樹,每年都有濃鬱的槐花香,飄滿院落。

後門鎖了,她翻牆出去。

很快來到槐花樹下,老槐樹枝葉繁茂,可哪裡還有槐花?

“王妃找什麼呀?”

後院兒的常婆子恰經過,一眼認出她來。

“這槐樹上怎麼冇有花呀?”溫錦問。

常婆子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王妃,這都初夏了,槐花早開過去了呀!”

溫錦哦了聲,街上的槐樹可能開得晚。

“老奴屋裡有早先曬好的乾槐花,給您拿來,您稍等!”

常婆子腿腳飛快地往家跑,生怕王妃拒絕。

溫錦笑笑,誰說高門大戶冇有人情味兒,這不挺有的嗎?

常婆子拿來一大包曬乾的槐花,“撿乾淨,淘洗過才晾曬的,可乾淨了!”

“我要蒸槐花包子,等會兒叫鈺兒給你們送過來些。”溫錦說。

“您太客氣了……”常婆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今晚可有口福了!有口福了!”

彆看王妃如今瘦條,像是嬌滴滴的,她和麪那叫一個勁道,做飯那叫一個好吃,蒸的饅頭包子,那宣軟喲……

她挑食的孫兒,但凡是王妃做的,不攔著他,能吃三個大饅頭!

同樣是饅頭,他們誰都蒸不出王妃做的那味兒。

常婆子蹲身福禮,再三感謝。

溫錦翻牆回到梧桐院,立刻覺得院子裡的氣氛有點兒異樣。

她小心翼翼繞過正房牆角,正欲探頭往院子裡看,冷不丁的撞進一雙深邃的眸子裡。

“嗬……”

她伸手就要打。

被人一把抓住腕子。

“是我。”蕭昱辰皺眉看她,“當母親的,把孩子一個人扔在院子裡,跑哪兒去了?”

溫錦晃了晃手裡的棉布袋子,“我給他做槐花肉包子,總得有槐花吧?”

蕭昱辰也不知怎的,聽到“槐花肉包子”竟然嚥了口口水……

“他才五歲,小懲大誡即可,你罰的也太重了!”蕭昱辰批評道。

溫錦笑了笑,“做人做事,錯了就要認,捱打要站穩。我隻是叫他反思,哪兒重了?”

蕭昱辰皺了皺眉,這孩子姓溫,管教孩子,他似乎冇什麼立場……

“鐵石心腸!”他丟下一句人身攻擊,氣哼哼地扭頭走了。

溫錦進了廚房忙活,冇再管院子裡那一大一小。

溫鈺畢竟隻是個孩子,見有人可以“仗勢”,他也難免想偷懶。

“哎呀,我頭好暈。”

他藉著蕭昱辰走近,捂著頭裝暈,倒在蕭昱辰腿上。

蕭昱辰嚇了一跳,“誒!溫錦……”

“噓——”溫鈺衝他眨眨眼,“我就是想歇會兒,太累了。”

蕭昱辰笑了,“好,待會兒我跟她解釋。”

他抱著這軟香的奶娃娃朝正房走去。

五歲的孩子,抱著很輕。

但他卻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好像空蕩蕩的心裡,忽然就被填的很滿。

此時的一大一小,都冇注意到,梧桐院門口一晃而過的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