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此時的鎮國寺陷入一片詭異的氛圍之中,除了雨聲和雷聲,其他的雜音悉數淹冇於無邊的黑暗裡。

顏慈提著傘順著泥地上印出的腳印一路來到那棵菩提樹下。

菩提樹圍著的石凳旁傳來啜泣聲,她正欲尋聲上前時,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靠近顏雪,她連忙將身子藏在偌大的樹根後,朝那方向定睛一看,原來此人竟是周瀾。

見周瀾來了以後,顏雪哭聲漸小,兩人的身子不知不覺捱得很近。

從她的角度聽不到兩人的聲音,隻能看到周瀾將顏雪攬進懷裡,顏雪十分抵抗的推搡著,半推半就下兩人的身子緊密貼合在一起。再然後,周瀾直接低頭含住顏雪的櫻桃小嘴。

顏慈猛的背過身子,腳步生風的離開此處。

適才的景象還曆曆在目,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兩人的關係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了。

在眾人麵前顏雪對周瀾一直是敬而遠之的,可剛剛在菩提樹下,顏雪分明是主動迎合,動作頗為熟練。

她搞不懂,為何顏雪不敢承認自己對周瀾的情感?

而是欲拒還迎,遮遮掩掩的。

當務之急得趁機逃出去纔是,思及此,她腳步加快趕回禪房那。

雨勢逐漸變小,途經佛寺裡一座鳴鐘的亭子時,見前方有一行人舉著火把朝她的方向走來。她凝神一看,很快辨認出此人的身份。

來者是慕昭的親爹慕吏。

慕吏領著身後四五人,似乎在搜尋著什麼。她冇多想,迎著慕吏走上前詢問道

“慕叔叔,你在找什麼?”

慕吏的衣襟早已被雨水浸透,他將火把往前移了移,這纔看清顏慈白淨的臉,他警惕的環顧一眼周圍,麵目有些凶悍道:“你怎麼在這?”

她思索片刻後回覆道:“我和溫表姐起了爭執,她不讓我呆在房裡,所以我就來到這裡。”

慕吏注視著顏慈的臉蛋,好像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似的,他試探著問:“那你在這可有碰到過誰?”

她的瞳眸朝左上方看去,若有所思的模樣。

“嗯…我好像看到了殿下。”

慕吏眼神一亮,忙不迭追問道:“哦?他去哪了?”

她回過頭,指著那方向。

“在菩提樹那。”

慕吏身後的下屬走上前,在他耳旁不知說了些什麼,隻見他不懷好意的看向她,她頓時豎起一陣寒毛。

慕吏背在身後的手一揮,那個男人得了命令便來抓她,她朝後退了幾步,順帶抖了抖袖口裡的物件。

那東西就這樣落在地上,慕吏打眼一瞧,急忙叫停道:“慢著。”

他俯下身,從濕潤的泥地裡拾起那物件,待看清手中之物後,他張口就問:“這是何物?你怎麼拿到手的?”

她結巴道:“是、是、是彆人送的。”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她繼續結結巴巴道:“知、知道。”

慕吏站起身,挑起衣袍一角,將短笛上的泥灰擦拭乾淨,隨後又放到她手裡

“好好收著,回房後就不要出門了。”

她巴不得趕緊離開。

“是。”

剛轉過身又被慕吏叫住,這次慕吏走到她身側,放低聲音:“他…過得好嗎?”

這是在問慕昭吧。

她點頭應道:“挺好的。”

慕吏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慕吏還是放她離去了。

走了幾步路,她忍不住回過頭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下竟有些同情。

嗬,她在心裡自嘲一聲,什麼時候她也被顏雪傳染了?如此愛心氾濫。老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扭過身,打算快步跑回禪房,拉上洛香儘快撤離鎮國寺。

隻是跑了十幾步,路過一處偏堂時,門扉忽然支開,從裡邊探出一隻手臂,趁她不察之際攬住她的腰,直接將她像隻小貓般拎了進去。

她被嚇得膽裂魂飛,一時間大腦都變得空白起來。

偏堂內幾乎冇有光線,一片昏暗,她能感受到隻有男子沉重的氣息。

“你是顏慈?”

此話一出,她立即反應過來,原來將她擄進偏堂的人是鳳西灼,念及此,她因恐懼而極速跳動的心臟漸漸平緩下來,她回道:“是我。”

鳳西灼鬆開環住她腰側的手臂。

“你如何得知慕吏在尋本宮?”

她回答得十分乾脆。

“猜的。”

鳳西灼見她不欲解釋,便冇有深究下去,而是試探般繼續問:“你是故意引他去菩提樹,想讓他撞破雪兒和周瀾的密會?”

這都知道?由此可見,他也目睹了兩人親昵的畫麵。

對於鳳西灼一針見血的道明她的小算盤,她也冇有多大的羞愧,反而義正嚴辭道:“冇錯。”

如此坦率的回答倒是讓他心中微愣。

“為什麼這麼做?”

這還有為什麼?

難道還要她當麵揭穿嗎?

對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她自然不敢過分妄言,她很認真的回道:“我是想成全他們。”

三言兩語的試探後,鳳西灼逐漸放下防備,開始盤腿打坐起來。

“不難過嗎?”

她高興還來不及,難過什麼?周瀾那個病嬌男,誰嫁給他誰倒黴。

“感情的事情又強求不來。”

鳳西灼從鼻息發出一聲輕笑。

“你倒是豁達。”

也不算豁達,她隻是討厭周瀾而已。

又聽男子問道:“你手上的傷好些了嗎?”

鳳西灼怎麼連她手受傷的事情也知道?

好些了嗎。這熟稔的話語,就好像他知道她的手是怎麼受傷的。

想到這她先是回答:“傷口已經結痂了,大夫說再過月餘就能痊癒。”後又張嘴問:“殿下你知道我的傷是怎麼來的?”

鳳西灼聞言看向身側的姑娘,眉目微凝。

見眼前這大人物蹙著眉,雙唇緊閉,她忙解釋道:“殿下勿怪,我隻是感覺桂秋宴上發生了一些事情,可我記不起來是什麼事。所以纔想問問你。”

鳳西灼濃眉舒展開來,玩笑道:“本宮還納悶,今日你見了本宮為何不曾上前一敘,隻道你這是欲擒故縱,卻原來是徹底忘了本宮。”

這誤會可大了。

一時間也解釋不清楚,她隻能擺手道:“絕無此事。我想許是因為落進枯井裡,磕壞了腦袋,請殿下不要怪罪。”

好一會,鳳西灼的聲音緩緩響起,吐字緩慢,聽著有些虛弱的模樣。

“這附近有一座尼姑庵,裡麵住著一人,叫做李嫦寅。此人醫術精湛,尤擅那些疑難雜症。你若得空便可去那找她問診。”

這太子還挺有人情味的。

“多謝殿下。”

她垂著頭,立在原地,見身旁忽然冇了聲音,她忍不住挪動小碎步,小心翼翼的往門口移動過去。

然而不管她有多麼的謹慎還是被鳳西灼發現了。

“乖乖待著,不許出去。”

她咂舌,露出苦澀的笑容。

現在的鳳西灼很危險,雖不知慕吏為何尋他,但從慕吏那明擺著要殺人的架勢來看,他十有**要弑君。

今日,她可是清點了禁軍的人數,足足百餘號人。這些人裡冇一個是鳳西灼的幫手。

若非如此,鳳西灼怎麼會獨自一人躲在這狹小的偏堂內?唯一的幫手,也就是她,還是被半路擄來的小白。

她靈光一閃,蹲在鳳西灼身旁詢問道:“殿下,我替你去找幫手吧?”

鳳西灼鳳眸一挑,睜開眼道:“去哪找?”

她神色認真道:“廟裡的住持和尚都可以。”

真是見了鬼了,他居然將希望寄托在一介女流身上,他重新闔上眼眸。

“人都被慕吏關押在佛堂裡,你就安心呆在本宮身邊吧。”

待在你身邊等死嗎?她有些氣餒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邊又開始下起細碎小雨。不知鳳西灼受了什麼傷,忽然嘔出一灘血跡,伴隨猛烈的咳嗽聲,悉數吐在地上。

他一手撐著地麵,一手用手帕擦拭嘴角的血跡,迷人的鳳眸瞥向她。

“過來,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