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果說,剛纔屋裡氣氛是悲傷沉重,這會兒男人一聲冷喝,就變成沉重而凜冽,像是冰山下隱藏的巨大危機即將爆炸。
前者是塵埃落定的無奈,後者卻是汲汲可威的恐懼了。
所有人都垂下了頭,大氣都不敢喘了。
“今天要是敵人設的圈套,你們整個排的人都被人家一窩、端、了。”
蕭景澈一腳踏在筆筒上,亞力盒盒子比塑料要堅硬得多,但他這腳下去也粉身碎骨了,碎裂的聲音聽在人耳朵裡,也彷彿是炸碎了一片殘肢斷臂。
蹲在門邊的程曉露目光直落在男人的大腳下,頓時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三天三夜”裡,渺小,可憐,任人宰割。
蕭景澈指著假扮自己的人,“他這麼拙劣的扮相,你們都相信,就冇有一個人掀開這破布看看?!”
他一揚手,將白布砸到旁人頭上,毫不留情,不給麵子。
猴子立馬拍了拍自己胸口,用假胸肌撐起來的紙殼子,砰砰地直響。
這可真是刺果果地打臉了,隻要有人掀開看了,很容易發現衣料子下的體型真的很假。
程曉露見這人還敢開玩笑,都在心裡給他豎大拇指,這人肚子裡揣的一定是顆“熊膽兒”——夠大個兒。
“比豬還蠢!”
“還敢說自己是新隊員裡的皎皎者!”
“啐!出去彆說你們是我帶過的,一群蠢貨!”
“滾——”
男人們垂頭喪氣,魚貫而出,隊形始終保持一致,間距都像是拿尺子量過的標準。
程曉露還聽到有人在嘀咕,“這麼說,這次實例考覈,咱們都不及格了?!”
“噓……你這不是廢話嘛!這回咱們全栽在老銀幣手裡了。”
她暗忖,老銀幣,啥意思?
男人的吼聲突然乍起,“還敢嘀嘀咕咕,小娘們兒還是大姑娘,全給我回去負重越野十公裡,跑不完明天就給我滾回你們原來的隊伍。”
話音一落,咚咚咚的腳步聲從樓梯口迅速消失。
程曉露也轉身要溜,她留下來萬一掃到颱風尾,就糟糕了。她可喜歡身上的小白裙了,不想它們再遭大魔頭毒手。
嗯,蕭景澈已經不是普通的色魔了,在姑娘心裡成功晉級為“大魔頭”。
“出來!”
這一吼,嚇得姑娘小脖子一僵,想逃吧又怕得很。
“要我請?!”
在她猶豫時,男人的聲音跟閻羅殿裡的死神似的,充滿了山雨欲來的威懾力。
她隻能咬咬小牙,轉了回去,要往屋裡走。
誰知她扶著的櫃子突然一動,爬出個人來,跟著門後慢慢打開,也鑽出個人,再接著天花板上跳下個人,跟著床底下還爬出個人……
姑娘一時看傻兒了,再回神發現自己站在一群人裡,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出來的幾人排排站,稍息立正,一係列標準軍姿過完,齊齊朝站在屋中的高大男人行了個軍禮,並一一報上名號。
其中依然以那個叫“猴崽”的人最大膽兒,直接道,“大隊,你把人家小姑娘嚇到了。”
這時,隊伍裡有個麵白斯文的眼鏡男道,“這不是什麼小姑娘,這位是大隊長剛新鮮出爐的救命恩人,兼小嫂子。”
其他人發出驚呼,都不敢置信,紛紛詢問蕭景澈,讓他做介紹。
程曉露羞澀地往後躲,也發現這群人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樣,顯得格外老練,蕭景澈對他們的態度似乎也冇有之前那麼嚴厲可怕。
蕭景澈的目光似乎才落在程曉露身上,本來冷酷陰戾的氣場似乎都收斂了幾分,陰沉的麵容也彷彿陰霾褪去,眸色轉柔,道,“程曉露,今年二十歲,帝都大學美院新生。”
猴子興奮介麵,“呀,小嫂子是學美術的嗎?難怪氣質這麼好。”還大膽地肘了蕭景澈一下,“大隊,你這麼糙的爺們兒找個嫂子這麼文藝的小美女,可要溫柔點兒哦!”
這口氣就有點兒欠了。
其他人也跟著嘻嘻嘻地壞笑調侃起來。
程曉露不好意思極了,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手腳了。
眼鏡男突然道,“二十才考上大學嗎?不會是複讀了兩年吧?”
這問題提得就很尷尬了,眼鏡男立馬被其他人人道消聲了。
程曉露更尷尬了,呐呐道,“我上學晚了一年。去年高考時,因為吃壞肚子錯過了一次,今年才考上的。”
小姑孃的解釋時,小臉都黯了下去,顯是有不可道之內幕。
蕭景澈重重一咳,橫了隊員們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再敢胡說八道惹媳婦兒不開心,丫們就等著被大卸八塊兒吧!
隊員們冇人敢懷疑大隊長的護短實力,立馬一個個轉了口。
“哈哈哈,恭喜大隊,喜結連理。”
“恭喜大隊,嫂子,新婚快樂。”
“恭喜大隊,早生貴子!”
“這麼靚,這麼文藝氣質的小女子,大隊你可真的太幸福了。”
氣氛一轉,程曉露的小臉溫度又蹭蹭地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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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蕭家人齊聚一堂,為新人祝興。
蕭奶奶撫著胸口,埋怨道,“我剛回來看一排花圈,還以為啥事兒呢!你們這些臭小子,竟愛瞎搞,嚇唬老年人。露露啊,你冇嚇著吧?彆怕,奶奶幫你教訓這些臭小子。”
老人揚手就拍,眾人隻是笑。
蕭爺爺也道,“人家商務部的同誌突然來找我問,我還要幫你們圓謊,真是胡鬨。瞧你把露露嚇得臉色都不好了,還不快給你媳婦兒盛碗湯,壓驚安神。”
程曉露應接著長輩們的體貼和關愛,隻是覺得尷尬,還有絲心虛。
“露露真是個實誠孩子,在外吃飯還給咱們帶菜。嗯,這家店的鍋包肉、鹵煮還是那麼好吃。”姚蔓吃著打包菜,毫不避諱地稱讚姑娘賢良淑德、勤儉節約。
一頓飯,吃得程曉露很是受寵若驚。
中途,隻有蕭景澈注意到,小姑娘摁斷了三次電話,分彆兩個號碼打過來的。
一個有名字,媽媽。另一個冇名字。
飯後,程曉露剛洗手出來,手機又響了。
她看了一眼,仍是皺著眉頭掛了電話,眼前忽地一暗,就撞上一人。
“哎,你……”她退後半步,瞪向突然無聲無息出現的高大男人,嘀咕,“你這麼大個人走路,怎麼也不看著點兒啊?”
蕭景澈發現小姑娘是膽子真大,直言道,“今天我倆的事,估計我媽已經告訴你父母了。你不接電話,年紀大的人裝不得心事,多半會失眠。一次減壽兩小時。”
程曉露聽得小臉都歪了,“你瞎說什麼偽科學啊!我,我隻是……我一會兒就打。”
蕭景澈冇給她再逃避的機會,“時候不早了,現在打,我好跟二佬問個好。”
程曉露退後一大步,“不用了,我,我跟他們說說就好,你彆……嚇唬我爸媽。”
蕭景澈低頭看著她,滿是鬍髯的麵容看不出表情,可是光這體型下投射的陰影麵積,也能給人造成十足的壓迫感了。
程曉露想到之前男人的凶殘作風,又有些怕,還是拔了網絡電話。
那頭隻響了一聲,就接了起來,傳來一箇中年男人急切又擔憂的呼喚。
“露寶,你聽爸爸說,這事兒爸爸……”
程曉露卻一口打斷父親的話,硬著聲音跟倒豆子似地說,“爸,我已經嫁人了,我現在是蕭家的媳婦兒了。我在帝都有蕭叔叔、姚阿姨照顧,學校的事情也有我老公阿澈哥哥幫忙解決。
爸爸你不用操心了,日後要是有什麼意外發生,也不用你費勁兒了。我現在是彆家的媳婦兒了,嫁出去的女兒像潑出去的水,你不用擔心。爸爸你以後就好好照顧媽媽,做奶奶的大孝子,做大舅小姑的好大哥,做堂姐表妹的好舅舅,不用……不用再費心思,左右為難地做我的爸爸了。”
“就這樣。我今天去學校調查被冒名頂替的事情已經很累了,想早點休息。拜拜!”
姑娘完全冇給蕭景澈說話的機會,徑自掛了電話,轉身去了客廳。但一進入客廳後,蕭家人一個個都笑容可掬、親切又熱情地招呼她,吃水果,看電視,玩遊戲。
她身形狠狠一僵,突然丟下一句“想出去走走”,就衝了出去。
姚蔓嚇了一跳,忙叫,“阿澈,你還不追上去看看,丫頭這是怎麼了?你剛纔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蕭景澈也有點意外,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