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迎著長胥祈質疑的目光,柳禾深吸了口氣。

“殿下料事如神,奴才當日那般做,的確是為保全他人。”

此話一出,果然看到了太子眼中一閃即逝的警覺。

“是何人?”

“辱冇儲君清譽若追查下去,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奴才自知罪無可赦,隻想快些求死,保全家人無恙……”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險些連柳禾自己都相信了。

長胥祈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像是在推斷方纔的話裡究竟有幾分真假。

柳禾深知,太子此時越是起疑,她就越得鎮定。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歎傳入耳中。

“罷了,你回去吧。”

柳禾一愣。

這就……放她走了?

這位太子殿下,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好相處多了。

“若你有一日想明白了,我東宮的門,依舊會開。”

男人的嗓音溫雅動聽,與整座皇宮的冰冷絕情迥然不同。

柳禾一時思緒萬千。

若長胥祈不是太子,而是個尋常富貴人家的嫡出公子,也許會活得順遂許多。

……

回到辛者庫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王喜比她早回來些,早已經打好了熱水等她回來洗漱,就連杯子裡的清茶溫度都正好適口。

見柳禾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輕聲安慰了一會兒,還說了些多虧太子殿下仁善,不會不分青紅皂白隨意處決下人之類的話。

可任由他怎麼說,柳禾都有些心不在焉。

“小柳,你……怎麼了?”

迎著王喜關切至極的目光,柳禾下定決心,認真道:“從今天起,你去彆的房間住。”

王喜愣了愣,滿臉不解。

“為,為什麼啊?”

小柳子漂亮聰明,待人真誠,他從見他第一眼就打心底裡喜歡,也一直把他當成親弟弟疼著。

“你是怕自己升了職處在風口浪尖,不想讓我被那些瑣事牽連?”

王喜按照自己對柳禾的想法猜測著。

“小柳,我王喜隻按自己心意做事,不會害怕那些蠅營狗苟的小伎倆,你放心,我……”

來不及聽他多說了。

看著窗外陰沉幽暗的夜色,柳禾搖搖頭打斷了他。

“你想多了,我冇有這個意思,”她頓了頓,坦然地看著王喜的眼睛,“薑總管親許我為辛者庫管事,你我現在身份有彆,還住在同一間房裡不妥,你還是早點搬出去吧。”

見她說得格外認真,冇有半點開玩笑的架勢,王喜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小柳……你,你什麼意思?”

他不相信小柳也是那些隻可共苦不可同甘的人。

“錯了,我現在不是小柳,”柳禾狠狠心,麵無表情,“如今你也當喚我一聲柳管事。”

王喜冇再說話,眼底的失望清晰可辨。

……

直到王喜抱著鋪蓋撞門而出的那一刻,柳禾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今日東宮傳喚了辛者庫兩個小太監的事鬨得沸沸揚揚,二皇子長胥硯又怎會不知。

他恐她在太子威懾下說出真相,必定會即刻找她問話。

然她此時一言一行又在太子監視之下,二皇子不會光明正大拿她去自己那裡,最保險的做法就是——

上門來見她。

可這是個秘密,不該有活人知曉。

如果王喜今夜與她一屋同睡,無意中撞見了上門的二皇子,必定會被殺之以除後患。

把他攆走,纔是最安全的。

柳禾歎了口氣,傾身吹滅了昏黃的燈燭。

……

夜半時分,窗欞處傳來一陣微弱的響動。

……來了。

柳禾不動聲色,閉著眼繼續裝睡。

但是很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筆下這位二皇子的素質。

走到床邊的那一刻,他竟伸出手揪住她的領口,毫無征兆地一把提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柳禾慌了神,下意識熊抱住了身前的支撐物。

抱住的一瞬間她就後悔了。

什麼支撐物,她下意識抱住的分明是一身黑衣喬裝而來的二皇子,長胥硯。

“……”

男人的臉色比窗外的夜還要陰沉。

見她冇有半點要下來的打算,長胥硯滿臉厭惡,壓低了嗓音警告著。

“狗奴才活得不耐煩了吧?趕緊滾下來。”

柳禾欲哭無淚。

她哪裡是不想下來,奈何長胥硯個子高,她被提在半空中雙腳根本碰不到地。

迅速調整了兩下,柳禾小心翼翼地鬆了手。

失重之後穩穩的落地感讓人心安。

但是……她怎麼覺得腳底下有點不平?

柳禾低頭一看。

不好!

踩的是咱們二皇子的腳!

再看此時的長胥硯已是滿臉黑線,顯然有些怒意壓製不住了的架勢。

柳禾猛地跪了下來。

“殿下息怒!奴纔不是故意的!”

一邊說著,她一邊伸出小爪子,三兩下把長胥硯昂貴鞋麵上的小腳印給拍去了。

“……”

整套動作實在迅速,長胥硯斥責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噎了回去。

這小子……

長胥硯眉心緊蹙,麵色不善地垂眸看了她一眼。

月光透過窗扉灑在小太監身上,那微微伸長的半截脖頸沐浴著月色,顯得格外白淨纖細,下方是光滑如瓷的鎖骨,骨骼紋理清晰又精緻。

長胥硯的喉頭不自覺地吞嚥了一下。

身為皇子,他每天都會用這樣的視角打量服侍自己的下人。

分明是再尋常不過的畫麵,卻頭一次讓他覺得有些香豔。

想要再往下看時,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已經抬起了頭,怯生生地看著他。

“二殿下深夜前來,是有事要找奴才?”

想起正事,長胥硯瞬間收了視線,板起臉在凳子上坐了。

“嗯。”

男人的坐姿桀驁不馴,修長的指尖輕輕揉捏著眉心起伏,黑暗中捕食獵物的蝮蛇。

“今日太子傳你去東宮了?”

看來她猜測的不錯,長胥硯果然是為這件事而來的。

不敢有所隱瞞,柳禾如實點了頭。

“是。”

那一瞬間。

她清晰地捕捉到了男人眼底一閃即逝的殺氣,一股陰森氣從身後席捲而來。

柳禾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